如今禹城已拥齐国半数矿采,乃齐国重要之地,丰沃富饶,城中繁华欣荣、络绎不绝的各地人流甚至比肩天子脚下的盛京。云追月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巍峨高大的城门口,有些的恍惚,尤其是顶头上那亮瞎她眼,金光熠熠的两个镀金大字震得她目光发直,更让她觉得自己是乡下人进城,没见过世面。“小天,我们到了。”吞吞口水,收回自己黏在城门上的眼睛,云追月走到马车旁撩起了帘子。他们一路赶了两日的路,云天便在马车里面睡了两日,临到了也不见好。云天整个人恹恹的,由阿姐接着从马车上跳下来,对于面前闪着金光的“禹城”二字,也不过是随意抬头望一眼便没兴趣。“阿姐,这里好热闹。”云追月摸摸他的额角,“是不是这里太吵,引得你头又疼?”说完见云天摇摇头,她隐下担忧带着他去向马背上的军爷告辞。一番谢过后,分道扬镳,云追月找了间干净舒整的客栈,要了两间房,待给云天盖好被子见他闭眼睡下后,便下楼找掌柜的打听城中医馆。半个时辰后,云追月带着一名老大夫回来了。“大夫,我弟弟怎么样了?”老大夫替云天把完脉,皱着脸坐在桌前,“姑娘,你这弟弟早前是不是遇到什么祸事?”云追月跟着皱眉,“怎么说?小弟这两日时常做噩梦,起来后便是头痛不已,大夫您的意思是他心中有结,是心病吗?”老大夫摸着胡须点点头,“怕是之前遇到什么事,大受打击所致,不然这么小的年纪何故沾上大人的病。”云追月沉默了,坐在桌旁捏着拳,不知想些什么。等到开好药,送走大夫这才忧心忡忡地坐到云天床前,看着睡梦中,眉头却依旧没有松开的弟弟,心神复杂。她这边不好受,睡梦里的云天此时也正遭受着梦境的折磨。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府宅,偌大的前院花树交映,宾客满盈、嬉笑喧天,一身锦袍的男人正在接受宾客的奉承美语,手中金杯摇曳,即要送到嘴边时。突地,脸上放肆的笑退了个干净,转而眼中含着阵阵杀意和厌恶,射向躲在树底下的一个小人。一句“孽种”,场面换转!是一座金玉富贵中夹着荒芜僻陋的小院,窗棂上结满了网爬着不知名的四脚虫子。几个仆人纷跪在院落长满青苔的石板上,头死死埋在胸上,耳边一阵阵抽鞭的声音,还有声声小儿虚弱哭啼的求饶。“谁准许你出来的!丢人现眼的小孽种,今日本王就打死你,好让你和你娘团聚!”小儿沾血的衣服破破烂烂挂在身上,他倒在院子中央,眼睛睁地很大,空洞死绝没有一点生机。唯有紧紧护在头上的两只手,手上爆现的青筋和抠出血口子的手指,还能浅浅看到他的求生抵抗。“小天,小天你醒醒,阿姐在这,小天”地上的小儿挂着血滴子的眼睫微颤,他听到有人在唤他。月夜下院中的树影张牙舞爪把他包围,他瑟缩抱紧自己,脸上露出个委屈的表情,只是一秒,等他坐起来的时候又变成了平素里府中下人嘴巴里的小傻子。“小世子,王爷又打你了?”原来是他院子里看门的老奴在唤他。老奴一张瘦成枯枝树皮的脸凑到他面前,浑浊的眼里散出黑气,手箍在小儿身上,愈来愈紧。“小世子,老奴心疼你,他们为何要这般对你,我帮你杀了他,杀了那些骂你打你的人好不好?”杀杀死他?可是漫天的火苗往他身上扑过来,说好要帮他杀人的老奴眼中沾满猩红,朝他推了一把。小儿滚落进烧红的院子里,他听到老奴发疯的声音,听到被侍卫护在身后父王的声音。一个疯癫大哭。“是我放的火,是我烧的你,我的小世子,老奴全是为你好啊,死了就别回来了”一个不敢相信。“死了?我们的孩儿死了?陆瑗儿,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孩儿死了,这个奸生子死了哈哈哈哈,奸生子,贱人你对得起我吗?都是贱人,孽种”“云天,醒醒,快醒过来!”客栈房间,云追月只不过开门去接一下小二煎好送过来的药。一转身便看到床上的云天如水里捞出来一般,嘴里喃喃有声,陷在梦里醒不过来。她赶忙搁下药碗,一面唤他一面凑到他嘴边,只反复听到一句什么“我不是,我不是你的孩儿,不是孽种”当下云追月一急,忍住心疼抬手在云天瘦了一大圈的脸上落下一个巴掌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