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真假来了就知,只见公主来回环视,用并不熟稔的语言道:“天子在何处,为何不来迎接?可是藐视我祁鹄?”两人可谓棋逢对手,崔沅隐忍多日不能发的愤恨出于此地。“公主何意?难不成孤来迎你还不足够?你祁鹄乃贫瘠小国,不过凭得几匹战马暂得一隅之地安身立命罢了。就凭你,还要天子亲迎?”薄钦拉也不甘示弱:“久闻皇后殿下名存实亡。陛下只爱他殿里的赵姑娘,更嫉恨您将赵姑娘害成如此惨状。看来您这国母亦坐不安稳!”崔沅更生愠恼,哪顾得葛笠一直使着眼色。“蛮荒竖子!毫无见地还敢信口雌黄!是了,怪不得!你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赝品,等真正的明珠归还祁鹄,你定会凄惨收场……”不待说毕,薄钦拉便冲上前,作势要掌掴她。两厢争执个不停,最终双双挂了彩,闹到紫宸殿去讨公道。两人一壁仍然吵嚷,一壁又是哭诉委屈。最后还是度潜将事宜原委禀与今上。原是祁鹄公主抱怨今上不曾亲迎,崔沅借机嘲讽,一来二去衍生口角。“够了!”二人俱小心抽噎,只听今上道:“望归帝姬,你远道而来本是客,然今日却不该言语冲撞,祁鹄并非蛮夷,我朝亦礼仪之邦。定要两厢争执,闹得难堪,是想破开两国之谊,再起战事吗?”此刻薄钦拉却真惧怕起来,“不!陛下,我绝无此意!”崔沅亦起身请罪:“妾莽撞失言,请陛下恕罪。”今上叹一声:“早前为帝姬布置了住所,请皇后亲带帝姬去瞧瞧罢。如有不妥善之处,命六司填补。”薄钦拉却直言道:“陛下。有闻贵国紫宸殿后有一金橘堂,愿居此处,望陛下首肯。”崔沅震惊,阖殿的宫娥闻言皆齐齐瞥向今上。他从容起身,“金橘堂早有主。帝姬就不必想了,若朕所赐住所不能合意,便请帝姬远道返回祁鹄,只当是不曾来过这一趟。”金橘堂有主?崔沅难以置信的望向今上,何时的事想,她如何不晓得?薄钦拉脸色一阵红,一阵煞白。竟是半晌不能镇定下来,后一甩袖急急出了紫宸,葛笠遣人去看着,崔沅碍于多日前之事,不敢质疑,便亦默然告退离去。喧嚣散去,归于沉寂。度潜前来禀道:“陛下,今日姑娘好得多了。王御医说,或许近日姑娘会醒!”他起身疾步走向内殿,她睡容如初,并无丝毫改变。他将她的手紧紧握着,笑道:“我的阿眠定是知晓祁鹄帝姬来朝,不放心我,要醒过来亲眼盯着我了……”度潜欣慰而感慨的望着思懿,若说有谁当真最渴望她醒来,第一当属今上,第二便该是她。薄钦拉公主闹了半夜,一壁要悬梁,一壁要投湖,一壁又要拿剪子割腕。直闹腾的让阖宫皆知了,崔沅也并不管。公主宣称天亮前定要见到天子,不见天子她便一头碰死在紫宸殿前。最终今上顾全两国百年情谊,亲临太仪院。他神色如常,像并不知她如何寻死觅活。“据说公主定要见朕,不知是有多么要紧的事要禀奏?”薄钦拉起身,来回踱步。“臣女此行是为寻阿姐,阿娘多年牵挂遗失的阿姐,以至状况每日愈下,前已请南旻王代为陈情,不知如今可有分晓?”今上叹息道:“朕已倾力于举国寻找。只是行踪渺茫,十多载沧海桑田,终究找寻不易。”薄钦拉垂泪道:“阿姐不幸。被歹人掳走要挟阿爹,当初祁鹄腹背受敌,阿爹有所犹豫,以至痛失阿姐。陛下如能寻得阿姐,祁鹄上下必誓死相报。”今上颔首。“令尊令慈的心意,朕都通晓。今已尽心寻觅,望公主安心等待。”薄钦拉将剪子丢到一旁。“今夜便是为了此事。来时只顾着祁鹄颜面,忘了正事。”今上起身略向她颔首,“公主早些歇息。”薄钦拉猛地起身:“陛下当真不要我?我虽非祁鹄宗室所出,然亦是金尊玉贵的帝姬,难道便连个御侍都做不得?”今上不曾顾首,背着身答说:“与此无干。我心有所属,自不能再误公主终身。公主乃祁鹄潇洒女郎,又何苦将一生牵绊在深闺内院里?”说罢他扬长而去,等他走了,薄钦拉从窗前目送他离去。“原来,你都不记得了。”待今上回紫宸,已是疲累不堪。他依旧坐在她的榻旁,攥着她的手与她说话:“阿眠,你的双亲又在哪里?娜尔塔的双亲这样耗费心神寻女,你的阿爹阿娘却薄情寡义,这些年连寻你的影子都不曾见……”他与她说了好一会的话,实在困得紧,便伏于她榻旁睡去。又是五日过去。她依旧未能转醒,王休所说的希望未能兑现,他还是略有失望。可他在她面前时永远不忧愁,总将白日见着的趣事与她分享。度潜日日喂着药汤,她渐渐亦能吃得下羹汤,原该是早就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