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角度点醒太子爷是最好的。
虽然这样把他从繁花如锦的扬州里拔出来去看里头的污糟很残忍,但……程婉蕴低头去看德柱手里拎着的那一包盐,她的本意其实很小……她想让老百姓能吃上便宜又好的盐。也希望盐商能当个好盐商。后世的盐都只要一两块钱,清朝的盐,竟然要三百块?这和苔湾的鸡蛋有什么区别?
程婉蕴想到后世的烟草,这玩意也算养活了半个兔朝的军工啊……
有阳光就有黑暗,程婉蕴想到她以前和某国企对接的时候,就发现他们某项“专款”根本用不完,这些专款又被制度规定不能挪用别处,于是他们就想出了花样百出的理由去花这笔钱,比如办这个项目的专项培训,但就不在本地培训,今年海南明年西安后年杭州,全国跑。然后还要办交
流会议,也是到处去办,办的地点专门选那些风景秀丽的城市。
然后又为了培训聘请专家、老师,这些人与他们都是关系极好的,培训费到专家的公司转一圈,明面上货比三家、审批手续齐全,还开正规发票,实际上专家公司开票会多收13的税点,然后这个税点专家没要,而是底下换成现金给了这板块的负责人。
之类的手段,太多太多了。后世都无法杜绝,水至清而无鱼,古代盐运这种大肥肉,自然没办法有人可以拒绝。
朝廷不能没有盐商、也不能没有盐税,但均衡盐价其实是可以做到的,虽然治贪腐“永远在路上”,但设计个笼子,让这些贪官在笼子里跳舞,就像后世的“八项规啶”一样,否则乾隆败光家底以后,可怜的嘉庆朝立刻就会面临财政危机,课税收不上来,盐卖不出去,全年税收直接砍半,到了道光,就再也抵挡不了殖民者的脚步了。
扬州多巷,巷子又四通八达、幽深寂静,程婉蕴与太子爷心里装着事情,因此在一条青砖雕刻,丝毫不显山露水的小巷子里被人叫住,都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蹿出来的。
那人应当是个年轻人,身量不高,侧身紧紧贴在墙壁上,他背后就是另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只要情形不对他立刻就能转身逃跑。
这人带着斗笠,低头看不清脸,身上穿着细棉布衣裳,但手粗脚粗,一看就是个过多年干苦力活的人,只听他压着嗓子发问:“你们是不是要买盐?我手里有便宜不掺沙子的好盐,你们要不要?上好的粤盐,只要40文一斤!
程婉蕴:……
胤初:……
程婉蕴简直忍不住对他生出一点怜悯了,到太子爷跟前卖私盐,这这这……但这个价格真的很香啊!若是平头百姓,肯定会忍不住买的。
德柱也默默收回了放在腰间的手,他腰带里藏着一把匕首,他还以为是劫道的呢,没想到是个跑来撞运气的私盐贩子。他扭头望了望巷子口,心想,他们恐怕一从盐铺出来就被盯上了,这人肯定还有同伙帮衬。
“我们已经买好盐了,不用了。”胤仍的眼睛落在他的手上,这是一双肿胀发白的手,是盐场里的灶民最常见的手,长期煎煮盐水,手上的皮都会被泡烂……这人是灶户。
所以他开口便是拒绝。
灶户过
得苦,胤祸不忍心追究了,但回头是一定要去两淮盐场走一走了!
谁知,听他这样说,那私盐贩子竟然不放弃,反而冷笑道:不是我说,您啊,回头仔细筛筛您手里那一斤青盐,里头能筛出半斤盐来,都算不错了!我这一斤可是实打实的盐,您要是信不过我,咱们可以当面过筛,还只要四十文。”
胤仍悠悠地叹了口气。
程婉蕴眼睛一转,扯了扯太子爷袖子,做出一副心动的模样:“那我们也买一斤试试,若真如你说的,再找你多买些,可好?若是你骗我们怎么办,回头上哪里找你?
行,只要一斤?不多囤些?
“先要一斤,万一你骗人怎么办?至少买官盐的,人家铺子在这跑不了。”
那人一边解后背的盐袋子,一边大声冷笑道:“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外地人,那些盐狗就是卖你三百文一斤沙子,你也不敢多嘴,难不成还真的敢去找他们理论?哈!那明儿你家老爷就得去衙门大牢里拿银子把你赎回来了!”
这人语气很是偏激,好像和盐商有深仇大恨一般。
那盐贩子走上前交货收钱的那一瞬,德柱如同鹞鹰扑兔,猛地冲上去,一个扭臂就把这盐贩子扑倒在地,那盐贩子头上斗笠在挣扎中脱落,程婉蕴与太子皆愕然。
虽然脸晒得很黑,但这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才是个半大孩子,顶多不过十五六岁!
谁知道出去夜游扬州,竟然还抓了个私盐贩子?
但太子爷没虐待他,给了他一间屋子,还让太医去给他看手,程婉蕴让人下了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给他吃,只是让德柱在门外看着他,暂且不许他出来。
程婉蕴与太子这头在头疼怎么处置这小小年纪就贩私盐的少年,另一头,紫禁城宁寿宫内,额林珠跟弘皙也闯了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