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吉服为杏黄四爪蟒袍,非明黄,但其他规制皆与皇帝一致。
过年太子随康熙参加朝会接受文武百官叩拜时便穿杏黄四爪蟒袍,外罩貂皮端罩,挂朝珠,腰系朝带;朝中仪式结束,得换上另一身月白色缂丝彩云蓝蟒袍去宁寿宫拜见太后,到了晚上除夕夜家国大宴,还得再换另一身香色缂丝蟒袍。
大宴有三场,第一场宴臣工、宗室,第二场宴后宫妃嫔,第三场宴亲王、皇子。
每场有每场的穿着,一天下来就要换五六趟衣服。真是累人啊!
紧接着,宫里又开始预备春联。
宫里用春联的地方多,不得不早早便开始筹备,先要由工部根据各宫殿宇的规格、等级还确定春联的样式和尺寸,再让内务府造办处按制裁做,有的地方要用白娟,有的地方要用镶黄娟边的红砂纸,还有各处门神贴画,确定好数目情况和样式,再让书法出众的翰林学士用吉祥语写上瑰丽典雅的辞藻。
写完以后便先收起来,等腊月二十三各部院各衙门都“封印”以后才挂。
毓庆宫的春联是太子自个写的。
他给程婉蕴写的是“万象更新春满园,福人天赐好年轮”,这是希望她年年有福气,过得好;给王格格写的是“富贵三春景,平安两字金。”,希望她能平安生子;给李氏写了“太平天下福,仁让里中春”。
李氏见了,只笑了笑:“太平?仁让?太子爷还是不放心我。”
说完便让金嬷嬷好好收起来。
等真熬过了年,程婉蕴才好好松口气。
她是头一回在宫里过年,才知道规矩多得很,也极累人,幸好她如今只是个格格,既不用入宫拜年,也不用参加宫宴,太子就不同了,自打进了腊月,他就成了康熙的腿部挂件似的,每日都有不同的事忙。
从初一到十五,又各有各的活动,比如要接神,康熙会领着太子到佛堂拈香行礼,出入时还要放鞭炮;所谓“抬头请神,低头踩岁”,选好吉日,要从户庭到大门的路上洒满芝麻秸,人们在上面走以祈福,这叫“踩岁”。
太子带着兄弟们在乾清宫踩了一遍、到宁寿宫又踩了一遍,收了两回压岁钱。
回了毓庆宫,他笑意盈盈给程婉蕴手里放了只沉甸甸的金丝缎绣福鱼的荷包,还拉着程婉蕴在廊下再踩了一遍芝麻秸,芝麻秸在脚下碎裂,劈啪作响,外头亦响起爆竹声声,他握着她的手,眼眸温柔明亮,诚心诚意地祝祷:“愿我的阿婉来岁芝麻开花节节高,岁岁平安。”
程婉蕴听得眼眶一热,扭身像只小熊似的抱住了他,埋头听他胸膛里发出的闷笑。
这家伙小小年纪就很会撩了怎么办。
冷静!冷静啊!
进了腊月,除了祭灶神、大扫除、做枣糕,预备年礼送给李氏和王唐两位格格,程婉蕴便是剪剪窗花,翻一翻库房里有没有不违制的普通料子,当做“优秀员工”奖品赏给院子里伺候的人,又按照全年当差的情况,给发了年终奖。
添金乐得日日都笑得合不拢嘴,对于他们这些太监来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银子最实在。红樱、青杏、碧桃也是,她们也盼着多攒些体己,到时出宫以后家人还能给谋个好亲。
添银倒是平静,他收了银子磕完头,还分了大半给外头做粗活的小太监。过年前后下了两场大雪,那小太监就负责扫门前的雪,没两天脸上手上都冻得红肿,他们一不敢耽搁差事,二没那些银子调理,都是咬咬牙就过去了。
添银以前也曾当过多年粗使太监,心知不易,便将自己得的赏分了出去。
程婉蕴知道以后,提了粗使宫女和太监的月例,至于添银……他是个沉默冷言的性子,领着库房的差事就只做好库存的差事,平日里也不到她面前来钻营,就是来回差事,也是一板一眼拿着库房册子认认真真回事。
多一句都不说,什么吉祥话、拍马屁更是一概不会。
所以他平日里除了自己的月钱,也没别的进项,添金这样油滑机灵的人,就成天都有不同的人孝敬他,根本不用人操心。
程婉蕴就叫来青杏商量,要不要悄悄地再给他赏点银子。
青杏性子沉静,又是个细心的,平日里还能和添银说上几句话,便摇头道:“添银家里没人了,他自己又没了根,攒再多银子也是白费,他又是那样酸书生似的一个人,读书读傻了的,一味只想在您身边安心做事,什么也不求的,想来他自己也不会要的。您放心,平日里我多顾着些,总不会叫他饿肚子。”
也是,程婉蕴心想,赏银子毕竟打眼,再怎么悄悄的,也容易叫人知道,别惹得其他人眼红,这才是害了他。他若只想安安静静有个地方了此残生,她又何必扰人清静?
自己院子里料理完了,便开始选年礼。
给李氏准备了一只紫檀炕屏,这东西其他都普通,唯雕工分外精巧,金嬷嬷来回说侧福晋格外喜欢,给她回了一只青玉做的兽足香炉。
给唐格格准备的是一把金算盘,足金打的;王格格那边是托太子拿到佛堂供奉过的百子纳福被,苏绣的,绣工绝了,要不是实在不知道送什么,程婉蕴都不舍得拿出来。
王格格身子重了,越发深居简出,程婉蕴还是过年的时候才见了她一面,见了不由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王格格真如那等发面过头的馒头,白胖白胖的,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不仅肚子大得惊人,便是自个也肥胖许多。
程婉蕴上辈子自己没有孩子,但身边有早婚的朋友,也是吃得多孩子大,后来检查八斤多,这么大实在是顺不下来,只好剖腹产了,于是她好心劝了句:“如今身子重了,也得尽可能节制些,不然孩子太大了,到时候生的时候遭罪呢……”
王格格也有些不好意思,又无奈,捧着肚子叹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熬过头三个月,我这胃口是一日比一日好,白日不吃多些,夜里容易饿醒不说,这孩子在肚子里也是拳打脚踢地厉害,更闹得睡不着了……”
“太医怎么说呢?”程婉蕴没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