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保忠有时候觉着太子爷这人特别别扭,他明明就生在皇城里长在皇城里,宫里这样的事儿又不稀奇,他却又凭空多这么些慈悲心肠来,为了猫大动干戈,这要是落到万岁爷耳朵里,只怕又要说他仁懦。
万岁爷为什么那么喜欢大阿哥,因为大阿哥就是那种纵马塞外、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传统满人啊!大阿哥虽然言行粗了些,但在万岁爷眼里,那就是大气。
是满洲巴图鲁的气度。
因此哪怕摔的是太子的猫,也不过小惩大诫就是了。
相比较之下,太子对骑马射箭的兴趣平平,若不是万岁爷坚持要每个皇阿哥都练骑射,他一定宁愿和三阿哥、四阿哥一块玩儿背经史、练书法。
曾为了一只猫哭到快昏过去的太子爷,就更被人诟病小心眼了。
遑论太子还为此记恨了大阿哥那么多年,直到现在都不愿意和解,所有人都觉着这是太子爷不宽容的缘故,甚至还有御史认为,太子如此性情,日后登基为帝,言官若是直言纳谏,只怕太子爷也不能心虚纳谏。
最后甚至都担忧起大清的未来了。
当太子有多难,何保忠算是见识到了,首先你不能有一点错儿,不能说错话,不能做出格的事儿;其次,你又要让所有人都满意,皇上、太后、后宫嫔妃、兄弟还有文武百官,乃至百姓。
所有人都看着你,所以你得一直挺直腰杆,一刻也不能松懈,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
而且最难最难的就是,轻易没人在乎你有多辛苦,大伙儿只会看到你当太子的好处,甚至都想把你拽下来自个当当看。
“何保忠。”
“奴才在。”何保忠甩掉满脑子胡思乱想,跪下道,“太子爷您吩咐。”
“杨格格那儿,你亲自去传话,”太子爷语气波澜不惊,何保忠却听得心惊肉跳,“就说她的猫孤赏给程格格了,让她不必挂念了。你再问问她,若觉着惠妃那儿的人比毓庆宫的得用,趁早说,大嫂向来贤惠慈爱,孤送她去大哥府上当格格,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太子只有特别不快的时候才会自称孤。
嘿呦,这是叫他当面扇杨格格两巴掌,再把她面皮扔地上踩两脚呢。
何保忠激动地嗻了一声,这事儿他爱干啊。
“从杨格格那儿回来,你去给李侧福晋请安,”胤礽继续吩咐,“跟她说,佟额娘身子不见好,孤担心的很,让她每日手抄经卷为佟额娘祈福,也好静静心。”
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把人薅起来请哪门子安?
何保忠知道,太子爷这是在警告李侧福晋,叫她安分点了。
“爷,那给程格格挑晒茶太监……”
胤礽直接把书扔过去:“快滚,少在这耍你的小聪明。”
没试探成。
“是,是,奴才这就滚。”何保忠连忙“滚”了。
出来后,何保忠插着袖子,昂首挺胸、摩拳擦掌地大步往后殿去。
心里却在琢磨,晒茶的太监还用得着他亲自挑?太子爷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想要护着程格格还是打算看着她呀?
他又想起雅头拿走的那几罐子茶了,撮着牙花子想了又想,不成,他还是卖个好吧!
但这两个人既要讨程格格欢心又能送到太子爷心坎里,可真不好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