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静静地看着面前端坐之人,眼眶酸涩。她方才在内室听着,当听到他在杨英面前袒护自己时,她差一点就想站出来同他坦白一切。她将来路不明的药下到茶水中,他却还这般护着自己,想想自己真是狼心狗肺。可这一刻,她还是退缩了,坦白一切之后呢?且不论贵妃那边,殿下是宽厚,可真的能原谅一个明知可能是毒药还是下入他茶水中的奴才吗?他会信任自己吗?还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竟是退无可退了。“看够了吗?”朱辞远突然出声,吓了怀恩一跳。殿下难不成还长了生死怀恩一听吴祥两个字吓得一激灵,忙将搁下的竹尺重新放回朱辞远手中,伸出了手,哀哀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怀恩好像看见他嘴角为不可察地弯了下,马上又没有了,恢复了有些严肃的神色。像一片轻薄的雪花落下来,她想伸出手来接住,雪刚落在掌心里还没来得好好看看它的样子,好好感受它的温度,就消散掉了。“啪”地一声,疼得怀恩小嘴一瘪。雪花落在手上什么滋味她不知道,竹板落在手上是真特么疼。后来一下下落下来,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地掉。怀恩有点希望他停下来,又想着疼着也好,心里会好受一点。朱辞远看着面前的人,她低垂着脑袋,好像又哭了。怎么这么爱哭,好歹也是个小太监,跟个小姑娘似的。自己也没打多少,就三四下的样子,也没有很用力。怀恩低着头,吸了几下鼻子,瘦弱的肩膀耸了耸,朱辞远看着,举起的竹尺怎么都落不下了。“觉得委屈了?”“奴才不敢。”怀恩将手收了回来,低着头,偷偷地揉搓了几下。这话就带几分委屈了。朱辞远想想自己惯常喜欢唱红脸,坏人让别人去做。眼下出于好心唱了回白脸,才知道那些面冷心热的人便是最亏的。原本自己的确因为那些冒犯他母亲的话而厌恶她,便有心借吴祥的手来整治。这些日子以来,竟渐渐对这个偶尔机灵偶尔糊涂的奴才多了几分怜爱,是真心想盼着她好的。可她说话做事实在太过毛躁,谨言慎行四个字是半点也没有的。这次自己出面护了他一次,可下一次呢?难保有朝一日自己也救不了他了。可转念想想或许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性子,有几分机灵不至于让人厌烦,又没那么聪明放在身边也不必太过戒备,才让自己在她身上看不到属于这座深宫的压抑,因此才会格外怜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