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的审讯室很大,各种审讯工具充足,冯淇走进去的时候就见杜南禛坐在中央的位子上,挽着袖子叼着烟,面上不显山露水,眼神却透着锋利,是一派威风凛凛的模样。冯淇在士官学校对杜南禛有所耳闻,是个文武全才的能人,做副官长实在是屈才。
他视线一转,那被吊起审讯的共党显然已经是死去活来,两个彪头大汉正围着他准备炮烙之刑,不过对方显然十分硬气,连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行刑之人。冯淇更是意外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看到自己儿子如此惨状,居然咬紧牙关不发一言,显然是不愿意让自己儿子承受更多的心里压力。
杜南禛见贺安宏不但把人带回来了,还带了冯淇这尊大佛前来,立马掐灭了手中香烟,起身迎了上去:“冯督军,这里环境比较恶劣,还是等我们审出结果后汇报你吧。”
冯淇不耐烦道:“我对你们审问没兴趣,我来找你有事问。”他勾了勾手示意杜南禛靠前两人私聊,周围一群手下反应机灵地纷纷后退让出了足够空间。
走到角落处,冯淇压低嗓音问:“石娉藏哪里了?”
杜南禛没料到冯淇大老远跑来牢房却是来问石娉在哪里,当下戒备回应:“还望冯督军包涵,我们家督军的行踪暂时需要保密,也不知道这次杀手有多少,现在是否安全。”
“你们不是已经把共产党一锅端了?”
杜南禛觉得这冯淇有些天真得过分,大概至今没搞清楚这场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抓捕共产党只是是闽广两军给蒋介石的投名状罢了,加上本来石娉与冯英和共产党有私仇,不过是一举两得的事情。真正杀机四伏的是国民政府和北洋政府的对抗,冯英公开站了队,意味着粤军就要开拔北伐了,冯淇作为一军主帅还在云里雾里,完全没有准备的样子,难怪石娉常说冯淇是个傻愣子。
这种博弈只能意会不能细谈,杜南禛也没有兴致给冯淇解释清楚,只能含蓄道:“我们督军那里非常隐蔽安全,您带着大批人马过去反而引人注目。”
“怕什么,大批士兵围着保护她,什么样的杀手都是有来无回。”
杜南禛暗骂冯淇蠢,你一群士兵围住正主,那他们躺在医院重兵把守的冒牌货不就露馅了?他沉默了片刻,实在是和冯淇无话可说,只能转移着话题:“冯督军,我们督军另有计划,我也不能随便透露。这样吧等我审完了,我联络我们督军,让你们通话如何?”
冯淇看了杜南禛一眼,看出对方是滴水不漏的状态,他其实并非一定要立马见到石娉,正因为清楚如今局势复杂,他心头升起莫名不安感,总想确认一下石娉的安危。见不到听声音也是一样,冯淇点了点头转身退出了牢门。
没有冯淇在审讯室,杜南禛动作迅速,借着用老母亲性命做威胁,那已然半死的小伙子脸色大变,显然骨头再硬、信念再强也不能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娘被弄死。
撬开了对方的嘴后,杜南禛非常满意地看着口供,口供里面提到了自杀的老马是他的上线,也是几个联络点的情报中转站。这些情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有一次夜间因为有异动去找老马时候,无意中瞥见老马在和阴暗处站着一人交谈,对方非常警惕,身手极好,远远察觉到他的到来就立刻消失了。因为此事老马还特别教育过他,不能轻易越过联络指定地方去找他。
非常神秘的接头人,会不会就是老马宁可自杀也要保护的情报人员?一个潜伏在粤军高层又同时掌握冯英动态的人。杜南禛下意识看了贺安宏一眼,对方立马察觉连连摆手:“不是我啊,我可已经被老督军查过了。何况我跟了老督军几十年,妻儿老小都在这里,怎么会想不开做什么共产党。”
杜南禛歉意地笑了笑,打算将这个情报向石娉汇报,楼上房间里冯淇早已等候。杜南禛拨通了电话,半晌之后他挂了后继续再打,这样连续打了叁次后,他神色骤变,惊异抬头看向了冯淇:“出事了,督军那里没有人接电话。”
冯淇啐了一声,抬脚就要喊人出发,身后的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杜南禛迫不及待接起了电话喂喂之后,他不吭声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冯淇,在连续应了几声后他一脸铁青地挂断了电话道:“冯老督军那也出事了,说突发心脏疾病,已经紧急送医了。”
“什么?我老子刚才还在那大骂吴佩孚呢,怎么会转眼病倒了。”
“先兵分两路吧,你去看冯老督军,我去找石娉。快——”
而在无人的河岸旁,金毓瑢看着尸体慢慢沉浮入内,一个陶瓷瓶随着缓缓松开的手落入了水中,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石娉,我不管你嫁人是真是假,总之谁都没有资格和你的名字有半点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