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数数……”涂玉依然闭着眼睛,放在腰间的一双手手指微动,像是真的在一年一年数着,数了半晌,她说:“两百七十一。”
涂玉说完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像是有些感慨道:“我今年三百七十六岁,做了两年的兔子,又在人间流浪了三年,后来被城隍爷爷救回之后,才在这里安定下来。”
“流浪?”飞廉也坐了起来,看着对面梳着双髻的少女,她脸上天生一对小梨涡,哪怕没有表情的时候,也像是在笑,这样无忧无虑,也曾经流浪过吗?
“哎呀……”涂玉摆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种流浪,没有很惨的。”她见飞廉听到“流浪”两个字,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忙改口道:“游荡,游荡比较合适。”
“那时候我刚刚被九天应启神君点化成人形,没有修为,又要日行一善,就只好去了人间。”涂玉眼尾微翘,有点小得意:“一开始我就挑一些简单的善事,比如背老人家过河,给小孩儿上树摘果子。”
飞廉听得嫌弃地蹙起了眉头,“这些也算善事?”
涂玉揉了揉耳朵,“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见到有人需要帮,就顺手帮一下,反正也不算坏事。后来证明,不管多小的善事,都被算在了日行一善里面。”
飞廉顺手拿起了两张躺椅之间摆放的云片糕,塞了一片在嘴里,这是城隍奶奶早上特地拿给飞廉的。
这只天狗往日里挑嘴得很,但对城隍奶奶做的饭菜,一律都是光盘,这一点很是得奶奶的喜爱。
飞廉一边吃着云片糕,一边看着涂玉,这便是让她继续讲故事的意思。
涂玉也拿了一片糕,放进嘴里。糕如其名,就像柔软的云一样融化在她口腔里,香甜弥漫开来。
“后来有一次,我被一个捉妖的道士追杀,他长得凶神恶煞,会使十分厉害的阵法。”涂玉吃完了云片糕,继续讲自己的经历,“我被他布下的捉妖阵困住了,本以为要就此丧命,不想却遇到了路过的城隍爷爷。”
也许是说到了救命恩人,原本讲着危在旦夕的故事,这只兔子脸上却还带着笑意。
那对梨涡……
飞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了神,想到了在饕鬄的那个梦中,那只兔子凑上来亲他,当时,这对梨涡就在他的唇边。
“喂……”涂玉叫他,“你还在听没有?”
“在、在听。”飞廉感觉耳朵一热,不由得结巴了一下。
还好那只兔子一脸认真在回忆,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喔,那我继续讲。爷爷奶奶收留了我,我就这样在南华郡城隍庙住了下来。他们还教我修行,等我修炼有些灵力之后,就施法助人,当然,也有各种山精鬼怪……总之,一共做了十万件善事,累积了十万功德。”
“讲讲。”飞廉看着她。
涂玉瞪他一眼:“一共有十万件!怎么讲得完。”
“随便讲一件。”
涂玉无奈:“那我就讲个帮一个读书人解除心魔的善事吧。”
这件善事她记得比较清楚。当初,有个书生屡试不中,几近疯魔,家中老母亲伤心欲绝,日日去城隍庙中跪拜,把一双眼睛都哭瞎了。她知道后,便化作文曲仙君的模样,三次入他梦中鼓励他、劝诫他。后来,这位书生果然不发疯了,更加发奋读书,一举中了状元。此后一生兢兢业业,克己奉公,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功名,成为了一位顶顶好的好官,造福了一方百姓。
飞廉听着这只兔子讲故事,脸色却微微变了,他脑中却突然出现这样一张脸——一个读书人屡试不第,陷入了疯狂,他面容狰狞,满目怨毒,后来,他杀死了同期中举的一个同窗,又将同窗写字的右手砍下来,抱着手臂投了湖……
涂玉讲完了故事,见飞廉没有反应,便偏过头去瞄他,却发现他脸色变得十分怪异,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涂玉很是有些郁闷,“干……干嘛这样看着我,你不信?”她自诩这个故事并无破绽,为什么这样看着她?不过,这只天狗如今恢复了灵力,作为九重天上的真神,难保不会有什么其他看破他人的本事。
“好吧,好吧。”涂玉无奈,“我实话实说。”
飞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其实,我当时并不是化作了文曲仙君,而是……而是……”她支支吾吾,顿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而是化作了一个美貌的女子去劝诫他的,告诉他书中自由颜如玉,那书生听了我的话,才去好好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