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一直将王羡送出门,送上了车。
王羡微动了动唇,很想和她说些什么。
他平日里与一众名士们高谈阔论,说得人哑口无言,慷慨清迈,此时反倒像是锯嘴的葫芦。
实在是因为他十三岁成亲生子,十六岁时妻子病逝,从那之后,就再没和其他女郎有过多余的接触。
除了大将军强送他的那一妾。
他不要,他便杀她。
王羡只得收留了下来。
平日里也只是去她那边听听琴,没有过肉-体上的纠缠。一想到要脱了光秃秃的与女人交缠,王羡觉得这太奇怪了。
他欲-望本来就淡,和妻子是夫妻敦伦,是符合人伦大义,是必须履行的职责,平日里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从未有过什么孟浪不敬之举。
可以说,活了三十多年,对于异性的接触王羡是全然缺失而陌生的。这个时候就是想和慕朝游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王羡想了想,不禁问出自己颇为关切的问题,“娘子既擅阴阳术数,为何还要留在这一间小小的酒肆呢?”
慕朝游摇头:“我知道自己的深浅,会的东西只能自保,不能拿来谋生,否则就是害人了。”
更遑论她身负神仙血,与其说是驱鬼莫若说是招鬼,不牵连旁人就算好事,如何能护得住旁人的安危。穿越到这个乱世,在自保的同时能尽量护住身边的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王羡不禁又另看她一眼。
这世间能懂得阴阳术数的人少之又少,便是女子也能借此谋生,以图大富大贵。
她虽身怀异术,却不骄不躁,沉得下心,静得下气,视富贵荣华为过眼云烟,在这一间小小的酒肆谋生。
他本来就是个无欲无求的性子,此时看慕朝游更觉哪里都好,十分合他的脾胃。
说话间,已经走到车前。
之前见过的阿簟正坐在车辕上打盹,见王羡出来了,慌忙站起身迎接。
目睹王羡上了车,慕朝游遥遥朝他行礼作别。
王羡微微一顿,回眸见慕朝游站在柳树下,晚风吹动她单薄的袖口,昏黄的霞光勾勒出她远淡的身影,她乌黑的发梢和柳絮一起在风中飞舞。
他心不住漏跳了一拍,不禁脱口而出:“慕娘子?”
慕朝游:“嗯?”
王羡赧然轻咳了两声:“贵店的巴乡酒确为一绝。”
“不知某下次可还能再来叨扰?”
慕朝游不解:“郎君是客,哪有做生意的把回头客往外赶的道理。”
王羡面上一热,暗道了声自己糊涂。
慕朝游很坦然地辞别:“我还得回店内帮忙,就不多送郎君了。”
王羡窘得面红耳赤,笨拙回复:“哦、哦。叨扰娘子这多时,辛苦娘子为我费心,娘子且回吧。”
话到一半,王羡心口一跳,自己先觉不妥。
……当初江畔初见,累得她来相救,此时被她催着往家里赶。
只怕自己在她心底已成了个笨拙无能的形象,不免补充一句,“某虽不才,却也略通剑术,杀过几个胡人几只鬼物,自保当是无碍的。”
慕朝游朝他略点了点头,“郎君保重。”暮色昏暗,王羡也没看清她的神色。
等坐回车中,车帘落下。王羡回想起刚刚那三言两语的对话,抿了抿唇角,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