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知的命盘算不透,海生平算了无数卦,也才隐约有一点感应。大多数都是四子散,天机掩,无法摸透,不可揣测。海生平难得有点愁虑,“我此次算的不是你的命盘。”拂知执子欲落,随口道:“师兄算的什么?”海生平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师弟,你……是不是有心悦之人了?”啪嗒!拂知指尖轻颤,黑子直直落在棋盘之上,将原本清晰的局势搅乱,随后又弹起,当当当的滚出去老远。声音在安静空荡的大殿内显得极其刺耳。安神香的袅袅香线,像是被大殿内微变的气氛惊了一下,极轻的抖了抖。海生平一双透彻的眼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落出去的黑子。片刻后,拂知收回手,被黑绸挡住的眼睛看不见神色,他淡声道:“师兄何出此言。”海生平双指一抬,用灵力将那枚弹出去的黑子收回来,在指尖摩挲了一下,旋即笑了笑,放在拂知手边。“我前些日子算出,你修的这无尘道上,竟生出了一抹浮着的无根红线。”“这无根红线一出,你原本的修道之路上,就陡然岔开了另一条道,且这条道——极窄,极黑。”海生平缓声道:“师弟,无根红线,当断则断。”红线,有三种情况,一种归天道掌控,是为天定之缘,无论如何都会走到一起。第二种是自生红线,两个人相互喜欢,羁绊越来越深的时候,也会产生红线。而第三种,就是无根红线。缥缈若烟沙浮尘,散而不聚。它是强求出来的缘分,纠葛不清的孽缘,一旦沉陷其中,能挣脱者少之又少。拂知手指微蜷。无根红线。他喜欢自己徒弟,自然违背伦常,是孽缘也理所应当。“师兄误会了,我没有心上人。”拂知面色如常,将海生平放在一旁的黑子丢进棋篓,随即手一挥,混乱的棋盘变得空荡荡。海生平看他这副模样,心底的忧虑稍稍散了几分。他这师弟向来单纯冷清,且命格难测,说不定,这次是他算错了。不过,这件事等他回了天机峰,还要借助灵器算一遍再下定论。“你没有最好。”海生平暂且将这件事按下,他挑眉:“再来一局?”拂知颔首。笃笃笃——两人正欲接着下一盘的时候,大殿的门被敲响了。海生平看向拂知:“……你那徒弟?”“嗯。”冷冷淡淡。“不是说,你之前的反噬就是为了他么?”海生平笑了笑,“怎么现在不让人进来啊?”“太吵。”“呦,闹别扭了?”“没有。”海生平了然:“那就是闹别扭了。”拂知:“……”“你是我们几个看着长大的,掌门师兄也真是的,硬是给你塞了个徒弟,明明你自己照顾自己都够呛,”他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棋子一扔,施施然起身。“不下了,你好好静养,眼睛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了。”海生平伸了个懒腰,腰间的算子哗啦一响,眨眼就不见了影子:“走了,回头再来看你……”大殿里就又只剩下了拂知一个人。笃笃笃——大殿连着被敲了好几次。静坐的剑尊虽仍旧不为所动,但却将自己的灵识散了出去,细细去探大殿之外的情况。山巅寒风呼啸。殷岭西端着木盘,上面是早就结了冰的膳食。他发梢上都是冰霜,嘴唇冻得发紫。他看着关着的冰冷大门,紧了紧手里的托盘,低声道:“师尊……”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少年声音委屈茫然。“师尊,您是生徒儿的气了吗?是徒儿哪里做错了,师尊……”他声音一顿,灌进了口寒风,猛地咳了几下。大殿内端坐的剑尊听的分明,他手指一颤。拂知沉默了会,在识海叹道:【这家伙……】阿软:?拂知一笑:【哭着撒娇,会更好听。】阿软:……行叭。外面。殷岭西语气又低了几分,显得虚弱:“师尊,弟子快要筑基了,但……昨日有些急功近利,经脉灵气走岔了些许。”他落寞的转身,将托盘放在一边,“给师尊做的早膳放在这里了……”少年身影孤寂,正打算离开。却听得砰的一声。大殿门开了。拂知就站在门口,雪花落在眼上的黑绸,又缓缓消融。他淡淡道:“进来。”随即转身回去,片刻也没多停留。大殿的门又被关上,挡了外面凌寒的风雪。“坐下。”殷岭西身上的雪化了,浑身湿哒哒的,看着像是一条被抛弃了的小狗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