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说的话很好懂啊。」范柔笑,「我来白话文一下──当初让妳着迷的人,后来见多识广了,好感慢慢走味了;当初只想平安地领到薪水和年终,后来发想自己其实有本领佔公司一席之地,何不乘胜追击?当初只要情人哄着护着,后来希望两人能在各方面旗鼓相当,最好比自己更胜一筹……我都听懂了啊,宙斯一定也听得懂,他只是需要妳说得白话一点。」
「小柔……」小蜜不自然地挪了一下坐姿,迷惑问:「谁告诉妳这些的?」
这就不好说了。她不是瞎子聋子,她自小在家族里看的听的,她在姐妹淘里看的听的,她进公司这段期间看的听的,总之,看到听到后来,她自己差点对人生都有些气馁起来了。幸好她生性乐观,幸好她懂得排遣心情,幸好她认为──凡事值得一试,试了不管结果如愿与否,至少没有遗憾。
「我觉得啊,人怎能完全不变呢?时间总会让人改变,两人之间不变是运气,变了是自然,一起往同个方向变是最好,但通常……自觉变的那个总会有莫名罪恶感。小蜜,妳不把话说清楚,是因为还把他放心上,怕他不好受吧?但妳若真顾念情分,就该把感觉一点一滴透露给他明白,他应该有资格知道的不是吗?他若理解了,还能与妳同行,不是就没疙瘩了?他若不接受,短痛也好过长痛啊。再说,我相信宙斯没妳想的脆弱,可妳遮着掩着,他就更无所适从了;我看他脾气越来越像狮子,动不动吼起来,他不敢吼妳,身边的人就遭殃,妳行行好吧,让他好过也让我们好过。」她鼓起勇气说出疑窦:「还是妳希望……:就让宙斯不明不白地破坏一切,妳好有勇气离开他?」
「……」小蜜黯然失色,垂眼不语,范柔一边揩着头颈的汗,一边紧盯着小蜜,直到小蜜眉头松解了,表情柔和了,露出一抹澹澹释怀的笑意,对范柔道:「妳觉得我自私,对吗?」
「没办法啊,不是每个人都够勇敢。」
「换作是妳呢?」
「我?」范柔指着自己,「别逗了,我哪来的魅力同时让两个男人着迷自己?」
话一出,小蜜面色微变,范柔一阵说熘嘴的尴尬。
这不明指着小蜜有了第三者?她这局外人都这么想了,宙斯还会例外吗?
「我去赶下一堂课了,妳再等等他吧。」还是熘之大吉为妙。
「小柔──」刚起步,小蜜唤住她,「妳还要在他身边待多久?」
「唔?」她不解地回头。
「夏翰青啊!妳大费周章去做那个无聊的助理不就为了他?」
「……」她着实吓住,看来宙斯真的对情人毫无保留啊。
「别紧张,我不会问妳是怎么看上他的,感情这事本来就没什么道理,不过,我还是得提醒妳……」小蜜顿了一下,像在寻思恰当说词,「就我和他在生意上交手的经验,夏翰青是个典型的家业至上的男人,不是什么浪漫的人,他若有婚姻考量,不会只基于个人喜好,他事事都有盘算的。应该这么说,夏家都会一併盘算的,包括他的择偶。」
「──他透露给妳的?」
「当然不,他可没有交浅言深的习惯,他酒喝再多,话题怎么也不会绕到自己身上去。我是风闻的,那个夏太太,什么都会打点好,包括子女的婚姻。」
「……」范柔沉默了一下,想起刚才站在餐厅前的那名女子,或许就是夏太太安排的对象吧?就她所知,夏翰青不是对长辈意见照单全收的人啊,若愿意买单,至少是合他眼缘的,换言之,今天的烛光晚餐起码是他心甘情愿的。
「妳若只是好玩便罢,妳若是认真,就得好好考虑了,从各方面考虑,妳成为赢家的机率有多高呢?」小蜜语带深意。
「……」机率?她倒没想过,她只知道努力,努力接近他,让他眼中逐渐纳进她,她才只忙一半呢,就杀出程咬金了?不是普通的累人啊!她吁出一口长气,挥手道:「谢谢妳提醒我,我会好好想想的。」
此刻其实没时间好好想,只能埋头做下去了,她得把课上完,再兼程赶过去接人。但接人?她不由分说替他下了决定,他根本可以自行返家或者续摊转移阵地的,也许她就这么扑个空,白忙一场……
汗水淋漓中上完课,未及休息,她匆匆驱车赶赴餐厅。
九点整,一分不差。她下了车,冲进餐厅,直奔柜檯,询问服务员:「请问有位订位的夏先生买单了吗?」
「我在这里。」熟悉的声嗓在背后凉凉地响起,她惊喜回首,杵在眼前的不正是夏翰青么?他真的在等她?他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她朝他四周张望。没人,他的晚餐对象呢?
「走吧,我等了妳半小时了。」他旋身便朝外走。
「半小时?」换句话说,八点半便结束了?两个半小时的约会,这算圆满成功吗?「这么快?餐点不好吃吗?这样聊得够尽兴吗?」她跟在后头迭声问着。
夏翰青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待两人车上坐定,他转向她,「妳对我晚餐进行得如何很好奇吗?」
「……」她登时结舌。
他按开车灯,仔细审看了她一回,轻扯嘴角笑道:「妳一身汗味,刚跳完舞吧?既然忙,何必费事回头载我?」
车灯再昏暗,也掩不住她爆红的面颊,她启动引擎发车,转动方向盘,朝巷口奔驰,「我敬业嘛!」一脱口,赫然发现自己嗓子竟有些走调。
夏翰青轻哼一声,「要说别人我还相信,妳呢,绝不会做多余的事,尤其这种无聊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