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严肃:“我现在没心情想这些。”介舒自顾自开口:“以前有一回,我路过一片裸体海滩,人山人海,一片肉色,管理部门特意立了个牌子,上面写……你猜写什么了?”俞庄嵁对着炉火深深叹气,倚在沙发边缘,兴致寥寥,面如死灰:“不知道。”“猜猜看嘛。”她用胳膊肘尖戳了戳他的胳膊。无奈有顷:“……当心海怪?”“错!”“那是什么?”“dont,py,with,balls”她一词一顿。结合余光里那副恶趣味的表情,俞庄嵁不多久就反应过来其中的双关意思,“不好笑。”“那你说个好笑的?”他瞥了她一眼,俯身在茶几上卷烟:“上高中的时候,晚上写作业,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起来也没人讲话,我刚开始觉得是有人打错了,就直接挂了。”“嗯,然后呢?”“过了五分钟,那个号码又打过来了,接起来还是没人讲话,我有点火了,问了几句又挂了电话。”“这故事恐怖吗?我可不想听鬼故事。”“没过多久,那个号码又打过来了,还是没声音,然后……我就开始犯蠢。”“……诈骗?”0“喂?你是谁!不说话我挂了!”“……”“我警告你,别再打过来了!我不会再接了!”“……”“你到底是谁!”“……”“喂?你是谁!”“……”指尖快速旋转的笔遽然停住,握笔的力气渐渐加重,台灯将人影投在墙上,昏黄中长长的一条。漫长的沉寂后。“……是你吗?”话一出口,俞庄嵁自己都抖了抖脑袋否认。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声音。明知不可能,发声系统却不由他的理智掌控。“我是……庄嵁。”“……”“……你在听吗?”“……”“我还住在以前的房子里……你来看过吗?”“……”“你在哪儿?”“……”“你在附近吗?”“……嘟……嘟……嘟……”盲音跳了许久,电话却仍然被紧紧按在耳朵上。俞庄嵁不知道自己在原地愣了多久,心跳一下下加重,气血上涌。他一反应过来就立刻按了挂机键,一刻不歇地握着分机电话冲到窗边。外面漆黑一片,可他有种非信不可的预感。就这样等了十多分钟,那个号码终于再次来电,屏幕刚亮他就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别挂!我不问了!”“……”“你不想说话?”“……”“那你就听我说。”“……”“我最近在准备考雅思,而且……准备申请你那个学校。”“……”“第一次裸考考了7分,不比你差吧?”“……”“又长高了,现在估计……比你高了一个头。”“……”“预约了激光手术,马上就不戴眼镜了。”“……”“所以,你得改改称呼,别再那么叫我。”“……”“今天有女孩给我写情书,我没收。”“……”“我快成年了,你还记得吧?你欠了我好几年礼物了。”“……”“有时候会突然记不清你长什么样,还好还剩了张照片没弄丢。你知道么?为了这张照片,我从二楼跳下去过。”“……”“你……还在吗?”这时候,那头突然响起一阵拉门滑轨声,接着嘈杂车流与交谈声便灌入了听筒。“喂?”他小心翼翼地试探,耳朵仔细分辨其中每一丝细小的声音线索。“哎呀!……啊!”惊惶的女声,小孩的哭闹。“喂?”“天呐,对不起了,我女儿没事就瞎点我手机!打错了!”俞庄嵁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却仍忍不住追问:“刚才只有你女儿在吗?”“对啊,我看她打了好几通了,打扰你了!”“这号码哪里来的?”“啊?我看看啊,”对方的声音由近及远,又回来,“我这里是罗门超市,你昨天是不是叫过我们店的外送?”无须多言,目色渐渐暗淡下来:“是。”“真的对不起了客人!”“……没事。”没等对方再多说,他按下挂机键,垂头坐在地上。昏暗幽寂中,他兀自佝偻着背脊,像个无可如何的摆件。他不敢回想,几分钟前,他封闭世界骤然生出的那道门,竟只是一种错觉。是夜与许多类似的夜晚一起湮没在梦魇里,远近四方皆是冥茫。1文明迭代前夜,离群索居的最后时光,满天星斗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