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要把什么做干净?”“闭上眼。”介贯成将她转过去,不再多说。介舒心生极为不良的预感,立刻回身,被眼前场景惊得整个人飞扑过去。“不行!不能这样,爸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了!”她颤抖着声音挡在庄嵁身前,双手使劲握住介贯成举刀的手。介贯成板着脸推开她的手,话语中戾气渐浓:“不要闹了,再拖下去我们也活不成。”在父亲陌生的模样面前,介舒不可自抑地抽噎起来:“别啊……今……今天是我非要带他出来玩的……我们……我们要去逃命也……也别连累他啊……他就是个小孩……都一起玩了这么多年了……你……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啊爸……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啊……”“他现在睡得很沉,不会有感觉的。”介贯成不为所动,紧皱起眉,将她推开便要动手。介舒死死抓着父亲的手,满脸是泪,绝望至极:“那咱们就把他留在这儿行吗?这里这么荒,都看他自己造化行吗?别……别……求你了……”介贯成侧头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女儿,又望了一眼酣睡中的少年,叹了口气。“走吧,别哭了。”他收了刀,俯身从车里拿出文件袋,揽起介舒朝不远处的另一辆车跑。3介舒在冲击的余韵中蜷在一旁发愣,干涸的泪痕还结在脸上,以前的世界如此陌生,就连驾驶座上的父亲也不像她认识的那一个。介贯成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自从介舒进入青春期,他作为一个生疏的父亲便不知该如何和女儿沟通,一言不合大吵一架也是常有之事。此刻的局面下他更是语拙,生怕说出口的话使情况更复杂。考虑良久,他才开口:“小予,一切都跟你没关系。”“怎么跟我没关系?庄嵁现在一个人躺在荒郊野岭,醒过来会吓成什么样?要是真出什么事怎么办?我是帮凶!”她红着眼望向父亲,“你平时那些工作……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你不该让我也跟你一样手上不干净。”介贯成没有看她,专注地盯着前面的路:“我手上再不干净也把你养到这么大,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安全了,你想怎么样都行,但现在你不能任性,懂吗?”介舒撇开头,愤恨地抹掉脸上再次涌下的泪,视线移转到挡风玻璃外的码头远景。“小予!”介贯成突然狠了声音。“干嘛!”她赌着气回吼。“东西都拿好了,解开安全带,抓紧把手,下车之后跟紧我。”介舒察觉到父亲已经进入警戒状态,立时收起任性情绪照做。随着引擎猛然一声轰鸣,车内推背感陡增,介舒借着外面的光看见父亲额头上铺着一层冷汗,周遭充斥着恐怖,她自己的手心也湿漉漉的。右侧窗外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她循着声音转过头,未待她害怕,一辆黑色轿车已经侧撞了过来。车身剧烈地震荡着,碎玻璃密雨般扑面而来,世界陷入片刻苍白的寂静,她在尖锐的金属撕扯声中丧失了尖叫的能力。“小予!下车!快!”她听见父亲在耳边大喊。介贯成将她向前拉扯着,手腕疼痛欲裂,仿佛随时都会脱节。她被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跟在后面狂奔,罔顾喉头的血腥味和全身撕裂的酸疼,一点也不敢放慢速度,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黑浪扑食而来,她只能竭力紧跟着父亲,去抓住那渺茫的一线生机。4螺旋桨扬起的水珠飘洒在空中,腥咸的凉风包裹着身体。介舒趴在船边止不住地干呕,嘴里都是剧烈运动后的血味,即便已经进入了暂时的安全区,她仍能感觉到心脏惊恐地撞击着自己的胸腔。她有预感,这次在绝境中末日逃生般的恐怖记忆,将会长久而频繁地在她此后的梦境中重现。“爸,我们要逃到哪里去?”“东南边。”介贯成坐在几米之外,脸上现出笑容。“那以后干嘛去?我还读书吗?”“读,当然读,你想做的事情,爸爸肯定都支持。”“你把我手机给扔了,是不是得赔我一个?”“行啊,最近那个什么苹果四好像挺火,靠了岸就给你买。”船主在一旁听着,插嘴道:“老介,对孩子可不能太宠。”“女孩子得富养,你不懂。”介贯成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烟盒和火机。介舒紧绷的情绪慢慢松弛下来,又想起生死未卜的庄嵁:“爸,我一直以为你和庄叔叔是好兄弟。”“我们从来不是兄弟。”“可是庄叔叔对我们很好啊……经常一起去旅游,逢年过节也一起过,生日还送我礼物,放学也会让俞叔来接我……庄嵁虽然比我小好几岁,但总是很可靠,被我欺负也从来不告状。你们有矛盾,不关他的事啊,我们不该把他留在那里的。不,是我错了,我今天就不该擅自带他出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