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钟欲言又止。
敬亭扰碎了浓汤表面的拉花,“你觉得对于父母,孩子该是什么?像一款高智能的小兔,养她终归是解闷的消遣,期待她一定变成某种模样,反而太勉强?还是说,子息繁衍,自然之理,孩子就该作为父母生命的延续,某种崇高意义的延续?”
“我觉得,是爱。一种剥去所有可被理解的理由、诱惑或吸引,还会触动的哀怜。”大钟思索着缓道。
“今天下午,小钟在自己房间里,穿了一身很漂亮的内衣,对着镜子搔首弄姿,还拍照。然后就抱着个手机聊天,开心得不行,跟小狗摇尾巴似的。身为家长,怎么都不忍看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低贱地向人求欢,哪怕对面只是戏弄她。你不明白吧?等你自己有孩子,就会明白了。”敬亭的语气从缓变重,再也没法像若无其事的闲谈。
“在学校,我会多开导一下这孩子。”
“套话就免了。”敬亭放下手中的叉,“我今天请你过来,不是试探,是警告。我这里已经有足够的证据。如果你再不收手,我会直接向学校举报。凭你的学历和背景,根本不必来当高中老师。既然来了是图什么?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旁人又会怎样作想?举报对你意味着什么,不必我多说。”
“嗯。”大钟唇色发白,却不动声色应下。
敬亭稍放低姿态,“还请你放过小钟吧。像她这样的孩子,被家里虐待惯了。随便给点甜头,她就巴巴地跟上来。就算被欺负,也只会自己忍着。你觉得正好下手?可她经不起你折腾。”
大钟仍不说话。
敬亭耸肩而笑,“这算默认了?我倒是很好奇,你会把这事形容成怎样。”
大钟道:“您恐怕误会了。我和钟杳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实在不明白您想问什么。”
“好,我把录音关了。这样,你愿意跟我说点吗?就当是为了那孩子。”敬亭说着,关掉录音笔,放在桌上,“平心而论,你看着不像那种借教师职务之便、专摧少女的人渣。我猜,多半是小钟先投怀送抱、你来者不拒吧。”
“别这么说她。”
这似曾相识的反应让敬亭默然许久。这两个家伙不仅在难对付的那方面一模一样,连把她当外人都一模一样。她实在觉得有些荒谬,又想拍桌而起,又觉这憋屈的气根本无处可发,按捺着性子端坐。
“你想认真?但你能认真到什么地步?养成外室,然后多耽误她几年青春?”敬亭哂笑,“她只是父母离异,再怎么说,也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千金。或许你想明媒正娶都不够格。”
大钟徒劳地嘴硬,一句“误会”已说厌了。
“若真是误会,你就不会还坐得住,挨我这顿莫名其妙的骂。把话挑明了吧。我最不想看见,小钟不再是她自己,变成附属于你的某种东西。”敬亭到底是坐不住了,“小钟是我唯一的女儿。如果她因为你有什么好歹,不管你后台有谁,我会跟你同归于尽。”
“放心,我不会让她这么做。”大钟叹一口气,似终于收拾好心情,挂上完美无瑕的假笑,“因为躁郁,还是精神分裂?初中她停学了一年,这才比同年级的孩子大,也是同样的缘故?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她会自杀。”
这下轮到敬亭哑然无语。
她不明白小钟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要跟男人说。小钟已经投敌这件事,明明在出门前就已意识到,但再度被清楚地揭开来,还是刺痛无比。
这场面谈,大钟看似被怼得不敢出声,实际他才是有恃无恐的一方。
威胁的话虽是放了,敬亭却不敢背着小钟真拿他怎样。
就像不能因为沉迷伤身,毁掉她喜欢的玩具?
何况猫已经死了。纵然小钟想找别的慰藉,一时间找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