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指着燕回吩咐:“拿地图来。”
燕回不解:“大王,要做什么?”
夏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去后头,一把撕下充作屏风装饰的地图,返回食案前铺平。
他手指在地图的数个城池上点过:“这里、这里、这里……这全都是你打下的地盘,北部靠着辽东军的一半城池我全划给你。太子之位,你就别痴心妄想了!至于刘沐芳,她爱活就活,不爱活去死,我一点也不在乎。萧燧,你别来找我问她为什么要死,她死不死跟我没关系。”
夏王说完,将地图丢到萧燧脸上:“滚吧。”
萧燧扯下抽在脸上的牛皮地图,看着上头被沾湿的城池,深吸一口气,死死攥紧了牛皮,把地图重新摔到桌面上:“其中肯定有误会,母亲一生光明磊落,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抛下话,萧燧转身,大步离开,面上表情如同冰封,只有胸膛剧烈起伏。
他走出扶桑殿,翻身上马,带着手下自北面城门一路疾驰,冲出洛阳城。
上阳宫内,数名生得毫无特色的内侍和宫女悄悄从扶桑殿内离开。
改造成田地的河堤上,一名气质温和的锦袍男人听内侍禀报后,眉目舒展:“居然有这等好消息。”
动了
河堤两旁好风光,阳光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遮掩住衰败的荷花,把碧绿的莲叶照得越发青翠。
锦袍男子挥退前来传递消息的内侍,带着坐在一边的年轻男子登船。
小船滑入河心,年轻男子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表哥,你说这消息能是真的吗?姨夫能有这么大肚量,容忍别人把孩子挂到自己名下这么多年?”
萧煜临风而立,摇摆着手中折扇,似笑非笑:“怎么不可能?”
“刘沐芳可是姨夫名义上的正妻,萧燧按理说是他嫡子啊。姨夫就算不追封刘沐芳,那些守礼的臣子一样觉得萧燧合该是太子。”康斌理所当然道。
萧煜抬手掐住康斌下巴晃了晃,手指顺着白嫩的腮滑到耳边,把玩着他的耳垂,语气轻佻:“阿斌,这就是你为什么不适合当官的原因,你把什么都想得太简单了。以后还是乖乖伺候我,死了入朝的心思吧,我给你封个爵位,让你和你的后代衣食无忧。”
康斌脸上一红,人却顺势靠近萧煜,语气也软下来:“表哥已经娶妻生子了,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才会和家里商定婚事。”
萧煜对于康斌的解释全不在意,分外冷酷地表明态度:“成婚生子是人伦大事。我图谋以后就更不能没有个势力强大的外家,也不能没有一群能力出众的孩子。你我感情是感情,但大事是大事,不可能相提并论。你能想得开,商议婚事,而不是把风流韵事闹得天下皆知,这很好。别把自己搞成二弟那种孤家寡人,才是一心谋高位的做法。”
可惜,老头看不透这样的道理。
老头只看到萧燧能力出众,这几年来四处攻城掠地,却从来没想过,萧燧若是真有心问鼎天下,何必把攻打下来的城池善后这种拉拢人心的工作都交给老头?
再说,萧燧没有一儿半女。
纵使能力再强,只要萧燧没有个后人,他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便都是水中花、镜中月。只要萧燧死了,一切与他有关的煊赫都会烟消云散!
这是野心勃勃的人会做的事情吗?
这么做的要么是圣人要么是傻子!
康斌不解萧煜的话,和他手指纠缠着追问:“表哥说话好难懂。”
萧煜对康斌耐心无限,笑着为他解惑:“打仗的本事萧燧天下第一,其他战将没有不服气的。别看老五老六跟着萧燧去战场之后,回来人人称赞他们文武双全,其实都是场面话。要是没有萧燧,老头还带着我们在秦州装鹌鹑呢。一顶绿帽子,换一张龙椅,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康斌不服气:“可萧燧长到十三岁之后才能上战场的,算上刘女爵怀胎的时间,姨夫足足带了十四年绿帽子呢。”
萧煜被康斌这副天真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直接把他抱在怀里,掐着康斌的脸颊说:“康家大不如前,你明明不愁吃穿,却还是想依仗着我享受荣华富贵,连我娶妻纳妾生子都不敢发一丁点脾气。你凭什么觉得老头当初拿了刘沐芳四十万黄金、八百万白银,还看着辽东的二十万大军敢对她说一句重话?老头手里依仗的只有刘沐芳对他的感情。”
明明胜利近在咫尺,不论当时有什么内情,只要杀了老头,刘沐芳都不用死,萧燧也一辈子都是嫡子,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夏王名号,借口“完成父亲遗愿”继续发兵攻打魏王。
可惜刘沐芳和萧燧母子都蠢的惊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康斌被萧煜不留情面地揭穿小心思,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萧煜想到老头和萧燧撕破脸,通往东宫的道路上再也没有萧燧这块巨大的绊脚石,心情分外愉悦,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他用力拉住康斌的手,贴着他耳朵说:“沿河有一处冷宫,你跟我过去。”
康斌僵笑着反握住萧煜的手,顺从了萧煜。
小船沿河而下,两人在破败的宫殿中放肆了一个时辰后,衣物依旧整洁的萧煜丢下康斌,叫人备马出宫,前去探望他久别的二弟萧煜。
这么好的战争机器,老头不用,他可不会放过。
洛阳城外,湘妃林。
湘妃竹长满了细弱支流两岸,地面根系纠结。
载着姜南风的马车熟门熟路地停在竹林外,姜南风下马吹响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