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迎亲的仪仗队,陆九霄一身大红婚服立于马前,负看着执扇掩面的女子款款而来。他背在身后的轻轻握成拳,面上十分从容。从贺凛接过那只软软嫩嫩的小时,陆九霄没忍住在她掌心摁了两下。他从她扇子的间隙瞧见那张灼若芙蕖的姿容,在无意撞上他的目光时,微微闪烁,含羞垂眸。嫁衣似火,袅袅娜娜,清眸流盼,百媚丛生。陆九霄喉结微动,她这样的人,阖该用这大红花轿迎进门。他想。新娘上轿,新郎上马。喜娘在旁扯着嗓音喊:“新娘起轿——”顷刻间,锣鼓敲响,唢呐喧天,浩浩汤汤的仪仗队绕着京城走了一圈,所到之处,皆令人羡慕不已。那马儿上的郎君呐,实在是俊得万里挑一。迎安大道的香粉铺子里,茴香隔着乌泱泱的人群瞥了一眼,眉宇微蹙,不是伤感,不是嫉妒,而是满满的不解与疑惑。她想过陆九霄会娶妻,永定侯府的世子爷,身份摆在那,娶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她不曾想他娶妻时会是如此神情,戾气尽收,眉梢轻展。他素来不吝啬予人笑意,可那个倚在戏楼看台上的人,眼底的笑意轻挑又颓废,像是蒙上了一层琉璃罩,看得到,碰不到。与眼前打马游街的新郎,仿佛只是长了一张相似的皮囊,其余并不相同。她从前常常说,陆九霄这样的人,陆九霄这样的人……可陆九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也未可知。“小夫人,咱们还走吗?”丫鬟轻轻唤道。茴香乍然回神,“走,就买这两盒香粉吧。”眨眼间,迎亲的仪仗队就消失在迎安大道尽头。黄昏时刻,红霞漫天,永定侯府总算是迎了新妇进门。拜之后,沈时葶一执扇掩面,一攥着与陆九霄同一根的红绸带,一路穿过无人的回廊,只听男人低声问:“累吗?”沈时葶隔着扇面摇头,“不累。”陆九霄轻哂,怎么可能不累,光是游个街,他一个男人尚且乏力,别提她顶着沉重的凤冠霞帔端端坐一路了。至松苑,沈时葶偷偷四下瞥了一眼。整个松苑布置得红火喜庆,她险些要认不出此处。待进了贴着大红喜字的婚房,喜娘牵她落座,道:“二位可饮合卺酒了。”陆九霄侧头看望她,握住她持着扇柄的,缓缓摁下,露出那副灿若朝霞的姿色。他勾了勾唇,抬斟酒,而这斟酒的动作蓦地一滞,陆九霄眉梢轻轻扬了一下,倒不曾想,他也有给她斟酒的一日。“给。”他将银制酒樽递给她。沈时葶避开男人的灼灼目光,接过酒樽,对饮而尽。“噔”一声搁下酒樽,陆九霄掌心贴着她的侧颈,满眼的旖-旎,沈时葶忙用双抵开他的胸膛,“你,你要出去敬酒了。”陆九霄“嗯”了声,道:“你要是累了先躺会儿,饿了就拿桌上的糕饼垫垫肚子,没那么多规矩。”他顿了顿道:“凤冠太重可以拆,婚服……等我回来再给你脱,好不好?”沈时葶拳头抵着圆木桌面,沾染胭脂的脸颊似是要烧起来,她故作镇定地点了两下头。陆九霄走后,喜娘搀她坐下,去给她拆发髻上繁重的凤冠,笑道:“世子对夫人可真是体贴。”沈时葶盯着鞋面上的鸳鸯瞧,小声嘟囔道:“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另一边,喜宴上。今日来的多是达官贵人,难得遇婚宴,免不得要与陆九霄这位当朝新贵,新帝面前的红人多攀谈几句。应付这些别有心思的官员,又饮了几盏酒后,陆九霄捏了捏眉心落座。孟景恒已然喝得尽兴,攀着陆九霄的脖颈打了个响嗝,醉醺醺道:“恭喜,恭喜啊陆世子,这成婚啊便是往自己脖颈套了锁链,往后你便能明白我的苦楚了。”陆九霄瞥了他一眼,“我成婚跟你成婚不一样。”孟景恒撇嘴,不就是男人女人,有什么不一样?他惆怅道:“你娶的是贺家的姑娘,往后我们也不好太过放肆。”陆九霄拂开他,一本正经地弹了弹婚服,“谁跟你我们。”他颇为嫌弃地朝唐勉道:“赶紧的给他弄走。”唐勉失笑,拽着孟景恒去讨了碗醒酒汤。已至亥时,庭园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嬉闹声、交谈声从院子这头传进院子吗头,沈时葶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喧嚣,百无聊赖地在屋内走了一圈。这间屋子,她再是熟悉不过。倏地,她脚步一顿,目光落在檀木橱柜上的一个木匣子上。这只匣子,是她的……她上前取下,揭开一瞧,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当初走得急,她连拾掇的时间都没有,再后来,因这些都不是甚重要物件,沈时葶便没想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