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给一切画上休止符,他明知给死人幻想来世只是活人的自欺欺人,仍是难免在祭拜时说起无意义话。“我还是没抓到那个人,我怎么都想不起那是谁。”“你还记得他的声音和样子吗?如果你想起来了,给我托个梦。”雁椿长长叹息,“算了,你还是好好安息,这种事我来操心就行。”“我当不成警察,不过现在也挺好的,刑侦顾问,去年又破了好多案子。小海,我迟早得将凶手绳之以法,你就在天上好好看着。”“对了,我遇到荆寒屿了。他……”一道人影投射在地上,雁椿停下絮叨,起身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束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花。男人穿着黑色肃穆的西装,戴了副墨镜,目光穿过墨镜,打量着雁椿。雁椿也在打量男人。对方显然和他一样,也是来看郁小海的。但以他的认知,郁小海没有这么光鲜体面的朋友。除了……雁椿眼中露出轻微惊讶,再看男人,便在对方的轮廓上找到一丝熟悉感。男人将墨镜摘下来,泛红的眼中也满是惊讶。“雁椿,是你?”雁椿浅皱着眉,冷淡地说:“许青成。”他的白月光想要他在郁小海的墓碑前遇到许青成,是今日的一桩出乎意料。但若认真推想,许青成当年就给自己扣了个身不由己的深情人设,每年在郁小海的祭日来丰满一下人设,搞个自我满足,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雁椿理智上明白,郁小海的悲剧不能过分怪罪许青成。身为绝大多数人眼中的嫌疑人,他更无资格跟许青成较真。但时隔多年再次相遇,并且是在看望郁小海时偶遇,他很难给出热络的反应。许青成也是一样。十年前抓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骂他“凶手”的,不就是许青成吗?如果要怪许青成,那追根究底,还是得怪他。因为郁小海和许青成是通过他才认识。高一和高二之间的暑假,郁小海从桐梯镇来到主城,一边在技校学手艺,一边接替雁椿在夜场的工作,雁椿则开始给许青成的弟弟当家教。那时雁椿对许青成很有好感,这好感一方面来自荆寒屿——荆寒屿虽在一中一呼百应,但真正走得近的朋友很少,许青成就是其中之一。另一方面来自许青成本身,和荆寒屿一起帮他解决了詹俊的麻烦,他现在还在给人家打工,许青成一家算他半个衣食父母。许青成确实优秀,成绩长相自不必说,性格也十分讨喜,没有豪门子弟的架子,开朗随和,跟谁都能开开玩笑。在当年一中女生眼中,荆寒屿和许青成走在一起,便是最养眼的风景。雁椿最初还和女生们一起欣赏风景,但在某个节点突然醒悟,单方面将许青成视作假想敌,产生阴鸷的恶意。不过这是后话。至少在高二上学期,他和许青成关系还挺不错。也就是那时候,辛苦为生活奔波的郁小海意外结识了完全不在一个阶层圈的许青成。周末下午,雁椿照例去许家给许白峰补课。郁小海拿了工资,说好请他和常睿吃麻辣烫。许白峰平时都挺老实的,写题也快,那天却像有好动症似的静不下来,补课的时间被迫延长。雁椿讲题很专心,结束后才猛然想起和郁小海有约,慌慌张张就要走。许白峰问他怎么了,他实话实话,许白峰不好意思,非要让司机送。许青成打球回来,撞上这一幕,为了不让雁椿拒绝,干脆和许白峰一起上车,声称也要吃串串。许白峰没吃过路边摊,到了地方,许青成就在他们旁边坐下,和他们一起吃。许青成随和,还和常睿喝了两杯。吃完各自结账,一起从店里出来,一说路线,郁小海和许家两兄弟刚好顺路。雁椿也没多想,让他们把郁小海给捎回去了。这事本来就该这么结束。但郁小海和许青成背着雁椿谈起了恋爱。那时雁椿连自己对荆寒屿的暗恋都没有琢磨清楚,自然不可能想到郁小海和许青成的关系。在他印象中,郁小海是个很清醒的人,他转来一中之前,郁小海就担心过他在跳跃阶级的过程中惹上麻烦。“认命其实挺好,我们这些人最好就别去见识上层世界,稀里糊涂的一辈子也就过去了。”郁小海以前常把这句又丧又老气横秋的话挂在嘴边。就是有人跟雁椿说,你兄弟和许青成谈上了,他也肯定不信。那阵子郁小海来过一中几次,每次都给雁椿带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