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不可能送荆寒屿上楼进屋,他得对得起自己划的警戒线。但如果荆寒屿一会儿在车上睡着了,他好像也不能将人丢下就走。大不了……大不了就在车外守着。“是吗?”荆寒屿吐出的气息很热,声音却越来越凉,“你就这么想我忘掉?”雁椿心想,我是为你着想。荆寒屿说:“今晚说的,发生的,明天醒来都会忘掉?”雁椿内心拼命克制,面上稳如老狗,但还未说出下一句哄醉汉的话,气息忽然被侵占。荆寒屿吻上来时,雁椿呼吸堵在胸口,脑子一片空白,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嘴唇明明是那样柔软的东西,此时却成了锋锐的武器,轻易撕破他的铜墙铁壁。雁椿抓着荆寒屿的手臂,整个人开始发抖。他像被锁了起来,动弹不得,更不能推开荆寒屿。但荆寒屿只是吻住了他,停留在他的嘴唇上,没有进一步朝他进攻。他是不是得感谢荆寒屿的手下留情?脸很快被纠缠的热息弄得湿润,雁椿逐渐从震惊中回神。他现在的躯体被那些名叫冷静、克制、理性的名词撑起来。它们给与他运转的动能,帮他压抑属于人性的那一部分——很多年前他就认识到,自己和别人不同,别人的人性关乎peace&love,他的人性只有邪恶和残忍,那么他便不要人性。现在荆寒屿把他的动能抽走了,他失去力气,很难从这钳制中挣扎出来。他们吻了多久?雁椿已经没有概念。荆寒屿放开他后,又以一种复杂的神情盯着他看了很久。他是个专研心理的,嫌疑人在想什么,他看一眼心里就有数。但此时他居然看不透荆寒屿。荆寒屿回到副驾上,闭上眼。雁椿拿着烟下车,开始执行他那守护计划。风里有花香。雁椿向来对气味敏感,现在却迟钝得闻不出是什么花。他抽了几口烟,将鼓噪一点点往下压,香烟的细微火星在他指间时明时暗。他看向路虎漆黑的车窗,陷入思考。刑警办案,讲究不冤枉一个无辜者。荆寒屿声称他们谈过恋爱,是完全耍酒疯,还是他真的干过这缺德事?将记忆的犄角旮旯挨个搜寻完,雁椿确定,自己当年真的控制住了向往爱情的冲动,走得也相当干脆。但酒疯子说的话不会全然没有根据。雁椿突然想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可能——他暗恋荆寒屿时,荆寒屿也喜欢他?因为没能在一起,所以潜意识里想象他们谈过恋爱?嗡——嗡嗡嗡!烟烧到了手指,烫得雁椿一个激灵。这是他19岁时不曾想过的可能。品尝暗恋苦涩的少年将自己放得很低很低,绝不相信自己也有可能是被偏爱的。时间将视野放大,雁椿不得不承认,那时的自己除了是个又穷又倒霉的变态,其他方面尚且过得去,按照坏男孩更受欢迎的高中定律,大家闺秀、高岭之花荆寒屿不是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喜欢他。但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就大了。是他一个人的念想,他还可以牢牢守住警戒线,可荆寒屿在警戒线外虎视眈眈,和他一同毁掉了警戒线怎么办?雁椿捂住前额,几次摇头。荆寒屿隔着车窗,将雁椿下车后的一切举动看在眼里。晚宴上的那些酒还不至于让他醉,但今天发生的事多少有些失控。姓雁的骗人成性,高三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毫无办法,但现在他不再是无能为力的少年。唯一出乎意料的是,雁椿居然成了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刑侦顾问。这和雁椿当年设想的未来、他为雁椿想象的职业都截然不同。雁椿假装和他不熟,这与高一转学时装不认识他如出一辙。同一个技能,两次拿来应付他。只是那时他只观察了雁椿一上午,就按捺不住,揭穿了“雁寒屿”蹩脚的骗术。现在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跟雁椿耗。可其实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能忍,不然今天也不会追去游乐园。雁椿刻意与他划清距离,以普通同学的方式相处,拒不承认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凉薄且始乱终弃。雁椿越是这样,越是激发起他心中的恶欲。但刚才亲吻时,雁椿发抖了。那反应和他第一次亲雁椿时如出一辙,就好像逃走、消失、装傻这些事从来就没发生过。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雁椿抽完烟,又在路牙子上来回走了几趟,回到车上。荆寒屿已经把椅背升起来,没在睡了。雁椿装作镇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