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宝知被这人间烟火渲染,变成了一个俗人,一个只知晨起晚休的俗人!
顶顶大的俗人!
她的惶恐决绝看似早已烟消云散!
她怎么能!
她怎么敢!
梁宝知怎么能心安理得抛弃沉重的过往,欢喜地迎接未来?
又怎么敢放心大胆地把身价性命交付给一个寻常人?
南宫门的守卫见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举戟便要怒斥,却有一眼尖侍卫望见为首之人。
“是陛下!”
众侍卫呼啦啦退出一条长道。
“叩见陛下!”
直到马蹄扬起的尘灰落尽,灰头土脸的侍卫才缓慢起身,心有余悸。
虽只是一瞬,但帝王之怒,可见一斑。
景光帝策马至甬道尽头,冷脸翻身下马,将马鞭掷于胜邪。
平云早得了信候于此,一见此阵势,心底发怵。
离宫时陛下可是兴致高涨,甚至让人找出不常穿的蓝底明黄暗纹的衣袍。
可是郡主娘娘不好了?
侍奉多年,平云自是不在此间口寻霉头,只恭敬跟随其后。
至紫宸殿时,平云觑见高处来者,心中叫苦。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下来!
景光帝面无表情,只领人拾阶而上。
“问陛下安。”
女人的声音柔媚入骨,声声勾人魂魄。
“陛下这是从何而归,可是用过晚膳?”
景光帝置若罔闻。
“见到她了吧?”女人抱着大得惊人的肚子,不顾宫婢内监的阻拦,娇笑着挑衅。
邵闻璟抬头望向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庞。
已然不像她了。
他生出一丝庆幸。
女人仍得意洋洋地说着,炫耀自己同梁县主的亲近,炫耀自己更胜一筹。
向来高高在上的皇帝现下居低,垂眸而立。
周身萦绕的贵气在此视角下消磨些许,徒徒生出几分脆弱。
人们总是对那些身含隐秘的人怀揣着不一样的感情,为他们的神秘而倾倒,也因为他们的神秘而嫉妒。
进而,把一个站在高处之人身畔的云雾扯下来,露出他自己掩掩藏藏的躯体。
这是一种何其具有快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