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后,对林良善道:“小姐,人没在。”人没在?林良善拿毛笔的手一顿,墨汁撒落到已画了一半的山水上。心中窜出一股莫名的情绪,且渐渐蔓延开来,让她开始胡思乱想。为什么不像先前说好的,来这里练字习书?为什么不和她说一声,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究竟是做什么去了?思虑越多,她竟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闵危不会是跑了吧?毕竟上一世他就厌恶她,他不喜欢她的做派,也不愿与她共处一室。这些天来,他该不会一直隐藏着对自己的的厌恶?他一向最擅扮演,虚伪至极,犹如笑面虎,不知道多少人遭了他的道。如果他真的跑了,那接下来发生的那些事该怎么办?他还会记得她曾救过他一命这件事吗?“红萧,你去问问门房,真宁是不是出去过?”林良善颤抖着苍白的嘴唇,缓缓开口。红萧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小姐,你没事吧?”“快去。”这回她的声音大了些,神情严肃。红萧一怔,忙跑去大门问人。人一走,林良善无力地跌坐到椅子上。这厢,闵危和宏才从后门进府,宏才又去厨房里忙活了。闵危捏着指间的冰糖葫芦,微抿着唇。昨日,陈娘刚给府中的丫鬟仆人发放月薪,他竟也得了。来府上还没有一个月,他得了二两银子。陈娘慈和地笑笑:“这是小姐吩咐的,你拿着便是。”从当铺出来后,他赶往集市门口,却听到道路边有“买—糖—葫—芦—喽”的吆喝声。他买了两串,其中一串,是特意挑了山楂果最红,糖最多的;而另一串则是随意拿的,后来给了宏才。闵危心中有些忐忑,拿着糖葫芦的手心发汗,面上仍是镇定。只是他刚进院落,就被一道视线盯住。他望向那个方向,便见玉兰树下,和合窗里,坐着的红衫女子,她的神情似喜似怒,春风吹过,她的发丝凌乱,拂过面颊。小姐是怎么了?高兴?生气?可等他再看去,佳人已不再窗边。闵危到房门边,犹豫了下,终究伸手轻叩门扉。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进来。”林良善整个人在各种乱想中煎熬许久,在见到闵危的那一刻,忽然安心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抑制不住的气愤。她不看他,随口问道:“你刚才去了哪里?”她的语气似乎带着火气,闵危见过许多人,经受诸多人情冷暖,很能分辨他人的神情状态。他微微思索,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他看着被她掐着的绣帕,轻声道:“宏才要出门采购食材,让我给他帮忙,我便和他一起去了集市。”“我刚回,便来了这里。小姐,抱歉,我该和你说声的。”林良善的火气没发作出来,就被他的这通话给浇灭了。她拉扯了下绣帕,转目看他:“你以后要去哪里,做什么,记得同我说声。”他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让她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重话:“你要是敢跑,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闵危呆了呆,想起那日午时听到的,“有一个丫鬟偷逃出府,和情郎跑了,被抓回来后,打了五十棍呢,人都去了半条命!”他虽然有些不解这突如其来的狠话,但很快答道:“是,我记住了。”闵危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到她面前,嘴角微扬,眼带笑意,柔声道:“小姐,这是我在集市上买的,给你。”他还记得林良善看着那串红艳多糖的冰糖葫芦,许久没反应过来,她愣怔地看着闵危。“小姐是不喜欢吗?”语气有丝丝难过。“不是。”林良善接过,有些呐呐:“你怎么会给我买的?”闵危眉眼弯弯,却拘谨道:“我刚来府上时,小姐曾拿与我一串,方才去集市,见着有卖,想着小姐应该是喜欢,便买了。”细竹棍子处的余温未消,林良善手捏着那处,觉得有些烫手。是了,那天刚归府,她曾给过他冰糖葫芦。林良善有一个习惯,凡吃食都要双数,譬如糕点两块、橘子两个、蜜饯四颗,因此那日林原问她需要什么,才带回两串冰糖葫芦。为什么会给闵危一串?她不过是看他刚来府上,人生地不熟的可怜样儿,就拿了其中一串冰糖葫芦给他罢了。上一世,她嫁给他的第一年。上元灯会,闵危照旧在外,没有回府用晚膳,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