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转眼又是宫城换防的日子,姜肆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施针按摩动作都很快,严格掌控着时间,距离皇宫落锁还有半个时辰,她已经收了尾。正在收拾药箱的时候,萧持从软榻上坐起身。“那件事,考虑得如何了?”几日相处下来,姜肆对陛下也有了新的认知,不像最初那般动辄被吓到了,她抬起头,实话实说:“民女还未考虑好。”“是没考虑好,还是想拖延?”萧持声音听不出喜怒。姜肆抿了抿嘴,话在嘴边咕哝一圈,硬着头皮又坦率真诚地道:“想拖延……”萧持反倒笑了笑:“不怕朕逼迫你?”起初她还觉得他有些喜怒无常,现在却知道了,陛下有些分辨不清是嘲讽还是威胁的笑意,其实就是发自内心地想笑。姜肆更不怕了。“陛下是圣君,圣君怎会做小人才会做的事?”萧持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他别开眼,另起话头。“朕的那个病,你何时医治?”姜肆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我还是先给陛下医治头疾,这两种病所用之药有药性相冲的地方,所以不能一起医治,或者……陛下觉得哪种更急?”看着对面莹润双眸,望过来的眼神干净纯透,却似含情。他端着脸色,手指轻蜷。半晌后,他道:“听你的。”姜肆喜欢这种病人给予她的信任,展颜欢笑:“那还是先治头疾。”姜肆说着,背起药箱,外头日落西山,橘黄的光透过门窗照到屋子里,暖洋洋的,她附身告退,赶在落锁前成功出了宫。本以为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谁知道夜半时分,有人重重敲响了姜肆新宅邸的大门。姜肆披着衣服起身,闻杏打着哈欠去看情况,刚闪开一条缝,门就被人从外面撞开,那道人影没稳住身影,推着闻杏往前冲出好几步。姜肆正好打开房门,举着灯一看,竟然是千流。千流把惊魂未定的闻杏扶稳了,快步走来,从未见过的焦急之色在他脸上浮现,他快速道:“姜医女!你得速速跟我走一趟,主子受伤了!”长夜寂冷,马车沿街行驶,滚滚车轮在安静的街道上发出烦杂的声响,惊起一阵阵犬吠。姜肆挑开车帘,担忧地望了一眼远处赤红的火光,墨蓝的天际晕染开霞色,浓烟如绽开的春笋冲入云霄,又在头顶消散。那处正是皇城的方向。千流驾着马车,没了平日里的游刃有余,动作稍显急乱,马车不停驶向皇城,距离火光也越来越近。姜肆不知道宫里发生何事,千流来了就将她带上马车,连说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见他失了方寸,她也不禁着急起来,顶着呼啸的风大声问他:“火势这么大,陛下已经安全了吗?”今日夜里有风,天干物燥,宫里走水,不容易灭火,若是没避到正确的地方,火势成连片之势,处境会很危险。千流没回头,大喊道:“姜娘子放心,走水的不是正宁宫,这火烧不到主子那里去。”姜肆一怔,神情困顿,既然起火的地方不是正宁宫,那陛下会受什么伤呢?还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疑问,千流忽然扬起长鞭加快了速度:“姜娘子,你进去,别摔着!”说完一股冲力袭来,险些让她摔倒,姜肆赶紧扶着车壁进了车厢里。快到宫门前时,千流速度不降,掏出怀中的令牌举给值守的人看,那人等候多时,赶紧挥着手让人将宫门打开,马车飞驰入内,直奔正宁宫。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地方,姜肆背着药箱跳下马车,扑面便是一阵血腥气,千流在前头带路,姜肆感觉到风中肃杀,心也跟着提起来。一紧张便没注意脚下,姜肆跨进门槛,冷不防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向前踉跄时低下头去看,就见一个双目圆睁的人死死地瞪着她,身下还淌着血。姜肆赶紧稳住身形,举目一望,发现大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身着军甲的尸体,幔帐飘浮,也被刀剑砍得零落,一片狼藉。明显是有人打斗过。这里可是正宁宫,什么贼人敢闯进皇帝的宫殿杀伤掠抢?姜肆方才被尸体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现在已经静下心来,死人她没什么怕的,拎着药箱绕过那些还未来得及清理的尸体往里走,刚行到光亮处,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喝止。“滚出去。”姜肆正好踩到了碎裂的茶杯,停下脚步,里面千流跪地,大汗淋漓道:“属下已经把姜医女请过来了,主子,让她进来给您看看吧。”姜肆听着,才知那句“滚出去”不是对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