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霍岐的橘子,后者眼见着笑开了,她当没看到,看着阿回:“阿回想不想跟先生读书?”阿回看了看霍岐,又看了看姜肆,张了张嘴,却说的是“不想”。说的时候低下头,看着桌案上的青铜蹲虎镇纸,姜肆一看就知道他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想,实际上却在看人脸色。“阿回为什么不想读书,难道你喜欢习武?”霍岐却不知道阿回在想什么,直接问了出来。姜肆忍不住瞪他一眼,然后温柔地看着阿回,轻道:“你父亲不会觉得麻烦,这也不是承他人情,他是你爹爹,为你找先生教你读书本来就是应该,那你要是不想的话……读书辛苦,莫非阿回想再玩两年?”“不是!”阿回有些着急地反驳。“那就好,”姜肆摸了摸他的头,转头看着霍岐,“大哥,这事还得让你费心了。”霍岐根本不知道姜肆为什么要给阿回解释那么多,但是看她又像从前一样依赖他了,心中一喜,也揉了揉阿回的头:“包在爹身上!”三人正说着话,疏柳匆匆走了进来,在外间站定,朝里面道:“夫人,宫中来人了。”话音顿住,姜肆慢了半拍:“是陛下又要我去看诊吗?”“是。”得,霍岐一空闲下来,说明陛下也没那么忙了,她就来活干了。姜肆下床,对霍岐道:“你好好陪陪阿回。”“我知道,”霍岐这声应得痛快,只是看着姜肆不免担忧,“陛下近来心情不好,千万不要惹怒陛下。”姜肆换了身衣裳出了府门,等着她的还是张公公,马车前脚一走,消息后脚就递到了翠馨居,王语缨对镜描着花钿,秋月站在后面传话:“姜氏进宫了,将军还在红鸢居没出来。”见主子没说话,秋月端详着她脸色,小心翼翼问:“用不用奴婢把将军叫过来,就说小少爷不舒服?”“用不着这种手段,没用。”王语缨淡漠地放下手,敛眉想了想,吩咐她道:“把府上所有账本都打点好了送到红鸢居,还有账房钥匙,今后就是姜氏管家了。”“小姐?你真的要这么做?”王语缨回过头看她,神色极度不耐:“你以为她一个农村野妇能接手这么大的府内庶务吗?”秋月虽是被斥了一句,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笑着福了福身:“是奴婢考虑不周了。”正说着,二门进来一个丫鬟,说是宋家来信,秋月急忙上前接过,当着王语缨的面打开,才在信上扫了一眼,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了?”秋月回头,吞吞吐吐道:“表少爷……不知为何……双腿没了,残了!”姜肆第三次到养心殿,已经轻车熟路,但是这次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皇宫上下都跟往日不同,似乎更阴沉压抑了。乌云压顶,红墙碧瓦上立了三两只寒鸦,甬道上空寂无人,看起来就像一座死城。而且她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医者对血的味道异常敏感,几乎刚踏进皇宫的那一刻她全身的汗毛都耸起来了,此时再退却已是不可能,姜肆硬着头皮跟在张尧后面,不多看,也不多问。连张尧的话都比以前少。到了养心殿门前,张尧端着拂尘欲言又止,在姜肆踏进前的那一刻,在她身后小声道:“姜医女切记谨言慎行!”他不提醒还好,这话一说,她的心立马提了起来,这次进养心殿,既没有第一次那么尴尬也没有第二次那般惊险,她抬头就看到陛下坐在书案后面,正在闭目养神。昏黄的灯火照映下,他的脸色看起来忽明忽暗,辨不出喜怒,也看不出精神如何。姜肆走过去,刚要跪下,座上闭眼的人像是知道她是谁一样,出声道:“别跪了。”姜肆曲了一半的腿又直了起来,那三个字说得她心头一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陛下看起来有些不一样,跟河边那晚不同,跟前两次相见都不同。她轻轻吸了下鼻子,养心殿中没有之前浓郁的沉香香气。“过来吧。”萧持再次开口,仍是听不出喜怒,姜肆想要走过去,可脚下却像生了根,怎么都抬不起来,她深呼一口气,将心中涌动的恐惧和害怕强压下去,拎着药箱走到他身旁,照例开始净手。就在这时,萧持忽然睁开了眼。他幽深莫测的黑眸中不见一丝倦意,在姜肆用手巾拭手时侧头看着她,眼帘半遮,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会熬粥吗?”姜肆一愣,茫然地看向他,回神后急忙回答:“会……”她明明之前给他熬过粥。“经常给阿回熬?”他抬眼看她,眼神里的笑意有几分乖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