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不敢的?”凌曜唇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盯着刘凯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巨蛇盯着猎物,“你抢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还半点不珍惜,这话不该是我问你的吗?”
“你疯了吧,她是你姐姐,又不是你的私有物!她想跟谁在一起,爱跟谁在一起,又关你什么事!”想到楚曦姣好的面容,刘凯实在垂涎,梗着脖子嘴硬,“曦曦都说了她愿意跟我在一起,不信你就去问她,你这个做弟弟的管得着吗?”
他这一句话可谓是正好触在凌曜的逆鳞上,他的眼神一下就变了,手中的红酒杯一斜,细细的酒液便从半空中淋到了刘凯的口鼻上。刘凯闭紧嘴,但仍难免有液体流入鼻子,呛得狼狈咳嗽起来。
凌曜倒完一杯酒,将透明的高脚酒杯往地上一掷,一声脆响,碎裂声在刘凯耳边炸开,飞溅细小的玻璃碎片划过脸颊,留下道道血痕。
“啊,不好意思,手滑。”凌曜的声音毫无起伏,“这杯子原本是应该砸在你头上的。”
然后他一脚踩到了刘凯头上,鞋底碾着他的侧脸,一点点将他的头向着侧边一地的碎玻璃渣子压了过去。刘凯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努力扭着脖子抵抗,涕泗横流地求饶:“我错了!我会跟楚曦分手的!我会离她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她的面前!饶了我吧!求你饶了我吧!”
然而踩在他脸上的力度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凌曜一言不发地盯着刘凯,似乎真的起了踩死这只蚂蚁的心思。刘凯绝望地闭上了眼,在脸颊即将压到碎玻璃上的前一秒,脸上突然一轻。
“阿曜,可以了。”是赵显龙出了手,他在最后关头及时过来踢开了凌曜的脚,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消消气儿,他都说了不会再缠着你姐姐了。”
他低下头,正好触到凌曜抬起的目光。那一瞬,饶是他这般见多了亡命之徒的人,也不禁被煞了一下。
赵显龙看得出来——他那双眼睛一直就没变过。不论身上穿的有多贵,他骨子里还是那条为了姐姐能随时都能豁得出去撕咬别人的野狗。
“就算不为别人,也为你姐姐想想。”赵显龙低声说,“她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的。”
提到楚曦,凌曜的眼神空茫了一会儿,然后站起了身。赵显龙给了身边小弟一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把烂泥似的刘凯提溜起来押出去了。
“咳,可惜了这顿饭。”赵显龙看向凌曜,“估计你也没啥胃口了,要不去我办公室喝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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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显龙的办公室就在夜店里,装修得古朴雅致,家具都是全套的昂贵红木,墙角还点了熏香,和他黑道的身份不大相符。这人和周贤大约是一个地方的,都爱在办公室里摆茶桌,讲起茶来也头头是道。
凌曜接了他沏的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话聊,感觉鼻尖那股消散不去的血腥味儿慢慢褪去了,眼神也重新清明起来。赵显龙知道他应该是静下了心,便把话题一转:
“阿曜,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是要有分寸。你跟我们不一样,我本来就是吃这碗饭的,手上脏点就脏点。可你……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啊,又不是三年前那个要啥啥没有的毛孩子,你怎么能……唉,还是这么没有顾忌呢?”
凌曜转着手中小小的白釉茶杯,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半遮着眸,俊美无匹的脸庞显得有些落寞。
“龙哥,我跟三年前其实一直都没什么分别。现在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最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赵显龙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想。他想凌曜现在年纪轻轻的,已经有了这世上大多数人追求一生都未必能得到的东西。金钱、外貌、名声、才华……诸如种种他全都不缺,他还能少什么?他还想要什么?
无非……不就只有那一样。
想到这儿,赵显龙有些头皮发麻。这想法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他不好问出口。可看凌曜刚才发狠的那样儿,分明,分明就是……
唉……
“龙哥,”一片死寂中,凌曜突然开了口,“你也信佛吗?”
赵显龙愣了下,发现凌曜在看他办公室里摆的一尊小小佛龛。香炉中缓缓冒出的青烟缭绕下,那尊纯金打造的小小佛像面容模糊。
“对。”赵显龙说,“干我们这行的,多少都有点迷信。你们年轻人,大概都不太吃这套吧?”
“原本是不信的。”凌曜走到佛龛前,凝视着金佛敛眉垂目的慈容,声音很轻,“但近来也时常会想……如果这世上真有因果,如果供奉上自己的一切、虔心祈祷就真能换得愿望实现,那我就心甘情愿拜他。”
“最好别轻易发这样的大愿。”赵显龙看着他是有些不疯魔不成活的样子了,明明刚才用起暴力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此时站在佛前,却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如果真的实现了,是要还愿的。阿曜,你还这么年轻,路宽敞得很,你别自己越走越窄了。”
凌曜没说话,默默从案台上摆的一包香里头抽了三支出来,点燃后合掌一拜,插进了小小的香炉里。
“不就是还愿么。”背对着赵显龙,他的声音带着笑,“要是真能得到我想要的,就算只能有一时片刻,我都觉得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