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不曾读过书,几乎大字不识一个,说不了什么漂亮话,只能用行动表达心中的谢意。时逢笑错愕地看着他们在自己跟前屈膝俯身叩头,叩得砰砰作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救人本来只是一时兴起,顺手为之,但受了他们这样的大拜,时逢笑到底年岁不大,僵在原地手足无措起来。“多谢女侠大恩大德!”村民们再次叩头。时逢笑哪里经得住这么大的场面,立马要起身去拉他们起来,人还没动,坐在她身侧的唐雨遥却伸手拉住了她,转过脸来望着她摇了摇头。三拜过后,村民们才从地上爬起来,又热情相邀,要留她们明日在村里过中秋。唐雨遥想到时逢笑手里那个账本,顿时谢绝道:“急着赶路,明日一早便要离开,实在多有不便。”时逢笑听她如此说,也跟着道:“对啊对啊,我们是要去远方奔亲戚的,明天去韶官城转转,就要走了呢。”听她如此说,牛大壮立马严肃了起来。虎背熊腰凑到她跟前躬着身:“去不得啊!那邹老爷丧了命,韶官城哪里还能去?女侠虽武功了得,但官兵也不是吃素的啊!”时逢笑朝他摆摆手,站起身来往韶官城方向眺望,沉默片刻后,她才郑重其事道:“今天你们拜了我三拜,我自然要去把事情处理好,避免你们事后遭牵连,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自由身了,不要再卑躬屈膝的,都是七尺男儿要顶天立地,勿以恶小而为之,把力气用在该用的地方,本本分分做人,别再去当人家的走狗。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办法生存的。”牛大壮看着她端立那里,绯红衣服如火明耀,心头感慨万千,受到如此鼓舞,他便不由自主站端正身板,把背挺得直直的,胸口热血澎湃,似乎有了勃发向上的力量。“女侠放心!从今以后,我们再不做走狗!”时逢笑回过身,神色满意地朝牛大壮点头。虽然都是些普通村民,好在觉悟还是有的,不用她再给他们讲道理洗脑。然而下一刻,普通村民们中便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疑惑开口问她。“女侠,什么什么恶为之的是什么意思啊?”时逢笑脸上的笑意僵住,嘴角抽搐,算了,果然都是些头脑简单的人。她便接着讲:“就是,不要觉得犯下的错不严重就去犯,做下恶事小就去做,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明白了吗?”村民们立即高声应和:“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做坏事!”随着应和声似懂非懂地点头,点头的也不光是村民,还有此刻听了时逢笑一席话的东花八喜和笠儿。时逢笑和唐雨遥对望,唐雨遥今天刚知道自己哥哥也不在世上了,她怕她心中难过,这话之中,“天无绝人之路”便是特意说给唐雨遥听的。两人目光交汇,唐雨遥眼中神色莫名。有赞赏,有肯定,好像还有一丝较为微妙的喜悦?时逢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再认真瞧了瞧,唐雨遥的凤目中,便只余下古水无波了。她二人目光相撞半刻没移开,而一旁的郭瑟的目光却在唐雨遥身上。郭瑟心中想的是,可惜时逢笑这般从善之人,最终却要被唐雨遥给利用个干净了,时逢笑的整颗心倾向唐雨遥,她就是那样的人,那炽热的感情从不掩藏,坦坦荡荡地去对一个人好,若是她将来知道了一路走来,诸多事都在唐雨遥的算计之中,又该如何自处?郭瑟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些事,心中倏然产生了一个极其斗胆的想法。若真到那时,她能否带时逢笑走?这边郭瑟专注望着时逢笑,却不知还有一人将眼前暗中浮动的情愫尽收眼底。这人便是南风,南风今年已二十又三了,她和另外一个西雪姑娘同龄,原本都是唐雨遥母亲前朝皇后亲手栽培的隐卫,心性成熟稳重,逐渐成为了唐雨遥的左膀右臂。当初在飞渺山,她便觉察除了时逢笑对唐雨遥起的那般异于常人的心思。这会儿见了郭瑟看时逢笑的眼神,顷刻间就什么都明白了。她虽不能理解她们的感情,但亦觉得此事微妙,继续这般下去,也怕是会坏了唐雨遥的大事,不免心中开始担忧了起来。这边村民心愿了了,恩也谢了,那边牛大壮家厨房里忙活的娘子们也将热菜端进了堂屋的桌,牛大壮媳妇儿跑来邀她们进屋吃饭,众人这才兴致阑珊地散了场。夜风微凉,八喜又受了点伤,东花便自然而然跟在她旁边要扶人进屋。八喜逞能摆手:“不用不用!哪里就那么娇气了,一点小伤而已,又不是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