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是极为能够冷下心肠的,若不是看重沈止天赋,哪能对他如此纵容。做错了不罚,看这狗崽子的样子,迟早上房揭瓦。陆戈道:“今日便不去校场了,明日孤会和教习商谈,你领他过去,宫里的规矩给他细细讲清楚明白了,今日的事情,孤不希望日后发生同样的事。”次日早晨,沈止不仅被撤了喜欢的点心,只能吃些抵饱但口味不好的粗粮,他睡觉的笼子还被搁置到了偏殿,不能见太子一眼。陆戈有心要让沈止吃个教训,一连冷落了他几日。等到第七日的时候,她去了校场。如今烈日炎炎,便是到了傍晚时分,地表的温度也高得惊人,穿着薄薄的布靴踩上去,只觉滚滚热浪翻涌而来。陆戈看向在那里蹲马步的狗崽子,原本外表看着像只雪白的萨摩耶,这会小孩却成了阿拉斯加,乌漆嘛黑的。说起来是夸张了些,但沈止原本雪白的肤色的确是变黑了不少。居高临下的仔细看的话,和衣服里有非常明显的黑白分界线。“殿下。”被敲打了几日,沈止多少知道了分寸。可是看到太子的时候,他又万分想念。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被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立马要冲着陆戈奔过来。“给我蹲好!”伴随着一声暴喝,一把尺子恰到好处的出现,直直打在了他的膝盖上,沈止膝盖一软,差点没倒在地上。好在这几日都练出了条件反射,他重新站直站稳,然后又继续往前冲。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奔向太子的步伐,就算是令他畏惧的戒尺也不行。“殿下殿下!”沈止走一步被敲一下,眼看着沈止的膝盖都要被敲肿,还是陆戈出声制止:“行了,今儿个便暂时练到这里。”原太子教习,如今的小奴隶教习,申晨面无表情的收回戒尺:“是。”没了阻碍物,沈止一路冲了过来,就是走起来有点一瘸一拐的。到陆戈跟前大概一步之遥的时候,小孩停了下来,他的呼吸急促,三分是因为激烈运动,更多的却是紧张。看到这张做梦都会梦见的脸,沈止咽了口口水,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沈止的眼睛倒映着太子的容颜,这双绿宝石般的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像是怕眼睛一闭一睁,太子就和那些采蜜的蝴蝶一样拍拍翅膀飞走了。男孩的手放在身侧,不自觉的揪着被汗水打湿的衣服:“殿下,你不生我的气了?”陆戈君子一诺,说留下他便不反悔。他并没有被抛弃,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食物,衣服坏了也可以换新的。因为习武太辛苦受了伤,还会有宫人送上好的跌打损伤的药物来。看起来很严重的擦伤,抹上药物之后,第二天就结痂了。十一说,凶巴巴的武术教习以前是个大将军,以前打过不少仗,因为受了敌军暗计,受了重伤,只得解甲归田,回来做个太子少傅,教导太子兵法诡略。师傅是好师傅,太子把自己的教习借给他,是对他的看重。沈止对人的恶意非常敏锐,申晨武艺高,性格古怪,傲慢脾气大,可是人不坏。除了一开始对他吹胡子瞪眼,有意刁难他之后,他后头对他都挺好,还给准备了护膝。只是有一点让沈止心里空荡荡的,他见不到太子,白日见不到,夜晚也见不到,偏殿有人看守,只离太子一墙之隔,他却被堵在外头。除了第一天身体过于疲惫,他无法控制的睡过去,后面几天他夜里都没有睡好。梦里他回到了那个小院子,梦境中的人像是鬼怪一样狰狞可怕,别人口中温雅善良的大夫人嘴唇鲜红,指甲尖尖,眉目狰狞,像极了妇人用来吓唬小孩的妖怪。明明在太子身边的时候很安心,就算是第一天,他也做了个被抓之后久违的好梦。许是因为太子的宫中常年燃着安神的熏香,还有侍卫和宫女轮夜守候,不像偏殿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陆戈神情淡淡:“孤未生你的气,只是觉得你规矩学的不大好,送到师父这边教一教。”宫里能够天真无邪活着的,只有出身尊贵,且极受宠爱的公主。因为皇子要谋取皇帝坐着的那把椅子,要想方设法博得皇帝的宠爱。她的确可以把沈止养得不知天高地厚,给他万千优待,可那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投入大量金钱精力不说,还要给他收拾各种烂摊子,陆戈又不是个傻子,煞费苦心做这种亏本买卖!况且把人养成个傻子,也不见得是真对沈止好。沈止在这一瞬间领悟了陆戈的言外之意,他于她而言,就是一粒微尘,是路边的一颗普普通通的小石子,在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时候,陆戈早就忘了他这个小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