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一直到外头的锣声响起:“奴隶拍卖开始了。”他们这一项业务在集市里占了很大一块场地,一群奴隶被用麻绳串在一起带上去,像男孩这样特别的货物,才特地用个笼子装着,免得货物之间打打闹闹,伤不该伤的地方。这些奴隶的质量还可以,才摆上台子,很快就有人把他们挑了走。十一的笼子和男孩的被放在差不多的位置,比较隐蔽。他们都是内定的,原本不是奴隶出身,就是到这里走一个正规的奴隶买卖流程,时间到了,就会被早早打了招呼的人买走。“喂,你有没有名字,咱们很快就要分别了,你被谁买走的,说不定以后还能见面呢。”十一有些怜惜这个看起来比他要好几岁的孩子,也不管自己受了冷落,叨叨个没完。男孩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他也不尴尬。反正外头闹哄哄的,他可以当做男孩耳朵不好,根本听不见。但是他第二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刚落,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原本市场闹哄哄的,只有凑近了听才能听到他们这边的声音,可是现在万籁俱寂,就仿佛老天在这一瞬间按下了停止键。外头的人不管他们了,那他岂不是可以逃?!十一当场激动下来,链子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让笼子里的“货物”都骚动起来。这是负责奴隶买卖的管事的声音,十一和这人接触不多,但对方算是他噩梦的开始之一,多年以来刻在回忆里,难以磨灭,那个在市场里颇为傲慢的管事声音听起来十分的谄媚:“郎君不妨看看这边,都是上等货色。”十一他们算是预定的奴隶,不过有权势更高的人出现,被截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一改之前的话说个不停的样子,垂着头,视线凝聚在笼子前头的一小块土地上。因为低着头,率先出现在十一眼里的是一双靴子,那是双青色的短靴,一看就是一气呵成的剪裁,边沿用金线绣了云纹,鞋子的尺码不算太大,作为男人来说甚至偏小。这位年轻郎君穿的是宽袖单衣,脚露出的地方并不多,可只露出那么一小截,就衬得隔壁的管事一双脚像两个爪子。这怕是世家出身的哪位公子,而且还是大世家里,仪容出众,受人追捧的顶尖一小批。他从下往上看,这年轻郎君用面具遮了脸,是他不曾见过的生面孔。但从对方身后寸步不离跟着的护卫,还有那面具也遮挡不住的皎皎明月般的气质,十一陡然生出几分自卑来,这地方污秽,当真是玷污了公子双足。这年轻郎君的鞋,应该踩在那云朵般柔软洁白的绒毯上才是。陆戈本就是冲着尚做奴隶的沈止而来,象征性了扫视了一圈,手中折扇的扇柄便指向十一身边的笼子。“就要他了。”十一没忍住抬起头来,想看看这好运者是谁。结果这么一看不得了,这年轻郎君指的竟然是他身边那咬人的孩子。“不行!”那管事的还没说话呢,突然一句不行吓了他一跳。他立马沉下脸来,原本弥勒佛一样的笑模样陡然添了几分狠厉——只有人挑货物,奴隶哪有资格挑挑拣拣。再说了,这公子身边人给的牌子是宫里来的,他们在这天子脚下做生意,最得罪不起的就是那住在红墙琉璃瓦里的人。十一满脸通红,说完之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顶着管事的凌迟一般的眼神慌忙补救。“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受了欺负,可能有点凶,我怕他冲撞了贵人。”很显然,眼前这公子哥绝对不会是预定这男孩的人。之前那个打手凑到跟前对管事耳语了几句,后者对着年轻郎君恢复笑模样:“这奴隶留着昆仑奴的血,野性难训,容易伤人,要不,我们先替郎君磨磨性子。”年轻郎君的声音也是极美的,像是那种价值连城的珠玉相击,他的脾气似乎挺好:“不用了,府上建了个院子,养了好些猫猫狗狗,够他磨爪子的。”陆戈的扇子探到笼子里,本欲抬起对方的下巴,结果就被男孩直接的咬住了扇柄。他的动作非常凶狠,竟是硬生生的咬掉了扇子的半块木头。这还是人的牙齿么,这么利!一旁的管事都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贵人出了什么事,他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陆戈一点都没有被吓到,反而爽朗大笑:“善,是只厉害的狗崽子。”十一觉得这年轻郎君哪哪都好,可能就是眼神不太好,这哪里是狗崽子,分别是只会吃人的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