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景抬起头,露出那双满是恨意的眼,那恨不比寻常,尖厉里还带着凄苦。他总觉得自己在走一条怀德帝的老路,所有人都在欺他,所有人都想算计他,所有人都把他架在龙座上,没有人真心实意地敬服他。柳穆森看着身前摇摆不定的烛火,低眉道:“没准这里头有什么误会,顾将军不像是个左右倒戈的小人。”“人心易变。”李恒景瘫在案前,像块被遗弃的抹布,他看着座下没啃完的包子,别过头去,不再言语。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家宴翌日戚如珪难得休沐,正赶上风府做东,在广元居宴请七贵。戚女想着许久不见风家夫妇,早早赴了约。不想路上还是耽搁了,让个不看路的泼了身水,等她换好衣服赶到广元居,诸人均已就位。戚如珪挨着顾行知坐了下来,她看着宴上一圈,没看到宋子瑜。顾行知摇着杯说:“听说了吗?国子监的许之蘅被抓了。”“被抓了?”戚如珪满不在意地应了一句,眼睛不忘还在寻,生怕错看了一人。顾行知见戚家女这般恍惚,推了推她说:“你不用看了,国子监出事,你那汉卿正忙得焦头烂额呢,今儿不会来了。”“许之蘅为何要被抓?是谁要抓许之蘅?”戚如珪确认宋子瑜不在后,说话的语气淡下去不少。宴上的人越来越多,风家夫妇接连入座,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只有顾行知说自己的话。“这事儿也是我从别处听来的,说是刑部的傅侍郎带人到了他家中,直接将他拿下。据说是因为涉嫌买通鹅农,放进了泪湖中,这才酿成皇帝落水的祸事。他挨了重刑,对一应罪行供认不讳,国子监最近乱,你少跟宋子瑜瞎混。”“那不对啊,就算鹅是他放的,可他怎么知道,花贵人会去湖边,而皇帝也会跟着去?”戚如珪没心思细想,只随口提了提,便觉得这事儿漏洞百出。顾行知道:“鬼知道呢,这事儿刑部在查,国子监年后烂事儿不断,想想也烦。”“哎,可惜了,我本还想将棚区的事告诉汉卿呢……”戚如珪闻罢,哀了一哀,想起多日没有见到他,不由得有些遗憾:“这事儿还是他让我帮忙去做的。”“让你帮忙?!”顾行知乍然一惊,略有些不妙之感涌上心头,“你的意思是,你那天来顾府求我,是为着宋子瑜?”顾行知一没留神,声儿有些大,旁边人纷纷停下碗筷,看着他们。“小点声。”戚如珪赔礼笑了笑,扯着他袖子,说:“不然呢?”宴上恢复了热闹。“你怎么可以这样……”顾行知捧着脸,表情由愤怒转向委屈,“你不可以这样……”“怎样?”戚如珪抬起酒杯,对座上敬酒的风家夫妇笑了一笑,她胡乱抿了口,瞅着生着闷气的顾行知说:“我那天带着宋子瑜一起去的顾府,我以为你知道……”“我不知道!”顾行知忍着声,狠狠掐了把戚如珪的手。“你弄疼我了!”戚如珪吃着痛,还得对其他人笑。顾行知看她还有功夫笑,又上手掐了两把。“有完没完?”戚女瞪了他一眼,准备拧回去,不料顾行知身下一动,她的手刚好盖在他的裤、裆上。“……”“禽、兽!”戚如珪缩回手,倒酒来洗。顾行知更委屈了:“我还没说你占我便宜呢,你怎么还骂我禽、兽?”“你要是觉着我对不住你,大不了咱们现在出去打一架。”戚如珪洗完手,摸着乌青乌青的手臂说:“掐我算怎么回事?”“我不打女人。”顾行知扭过身,不理不睬道:“我只是不想跟你说话。”“好啊,那就不说。”戚如珪也侧了过去,两人又杠上了。宴上人声鼎沸,歌舞不休,两人挨在一起,无半分亲近。最后还是顾行知缴了械,他受不了了,扔了颗花生米到戚二碗里,见她没啥反应,又扔了根菜叶子过去。“你到底想干嘛?!”戚如珪怒了,是真怒了。她有时觉得顾行知像个熊娃,还是最难管束的那种。顾行知眨巴眨巴眼睛说:“想戚家姐姐喂我。”“说人话。”戚如珪觉得难熬,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坐到顾行知身边。“这就是人话嘛。”顾行知成了孩子,张嘴道:“啊——喂我。”…………………徐徐过了三巡,场上宴客们都已酒足饭饱。顾行知全程盯着戚家女,生怕自个儿错过了她一丝表情。戚二当然没有喂顾行知,对于他这些无理取闹的要求,她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整个广元居弥漫着一股催人昏睡的气息,众人泡在里头,骨头软成了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