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璎珞在南山楼观找到了正潜心钻研药理的孙思邈,强拉他到大安宫为太上皇诊病。白发苍苍的孙真人望闻问切一番,刚给出初步判定“太上皇这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年老体衰,侍御医们的方子和疗法并没差迟”,柴璎珞就被皇后遣来的女官叫走,径直带入立政殿。
天子依然不在卧内,长孙皇后的坐床边侍立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大的是苍白委顿的太子妃苏氏,小的是……十七长公主。
“十七妹回到皇后身边了?”李元轨忙问,喜悦与担忧焦虑一起涌上心头,“她看上去怎么样?受伤没有?吓得厉害吗?”
柴璎珞摇摇头,回说十七姨身子倒是看着没事,只恹恹的不说话,谁问也不答,让皇后十分担心。还没等柴璎珞在她跟前叩首谢罪一顿闹完,皇后就叫外甥女“别瞎耽误功夫了,先去瞧瞧你十七姨”。于是女道士起身上前拉住小闺女把脉看舌头问话,无奈人家任凭折腾,就不理她。
那时她忽然想起一事,禀明皇后,叫人去大安宫十七王院的吴王府,把一个姓刘的保母带来。果然有用,那刘娘子一进立政殿,还未及向皇后跪拜,十七公主眼睛一亮撒腿开跑,一头扑进自己保母怀里,哭了出来。
刘娘子搂着十二岁小闺女,大小哭成一团。长孙皇后看着也眼圈红了,叹口气叫人来,把她们带到后院十七公主的旧居去安置,又吩咐人好生照顾着。在她示意下,宫婢端两个筌蹄放到火炉床边,给柴璎珞和苏令妤二人坐下。
没用太多话点拨,柴璎珞老老实实地从李元轨办案结识康苏密讲起,将他们四人与一众蕃胡里应外合、谋划夜袭大安宫的过程全说给长孙皇后听。
“全招了?”杨信之失声惊呼。柴璎珞神色平静:“对。怎么?”
杨信之和魏叔玢都看看李元轨,身为主谋的大唐亲王思量了下,点点头:
“应该的。换我也这么干。”
柴璎珞深深望他一眼。魏叔玢在她身边问:“皇后听完怎么说?”
“皇后听完,半日没言语,最后说了一句:‘这是承乾对不住他十四叔和十七姑了。’”
杨信之和魏叔玢都吁出一口气,脸现喜色,柴璎珞与李元轨却没什么轻松表示。他们都太了解宫闱骨肉间的那些事,知道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过关。
“我想长孙皇后也会明辨是非,这桩祸事,明明就是由太子引发的。”魏叔玢在继续说,柴璎珞向她一笑,笑意中含着怜悯和疼爱:
“自是如此,皇后不会不明白道理。可明白道理,跟处置责任,又是两回事……”
“当然。”李元轨闷闷地接话,“太子是一国之本,国本哪能动摇。要追究责任,还得杀一儆百以警效尤,我领了这罪最合适。十七妹既然安全了,我也再没什么顾虑,明日回宫去投案完事。”
魏叔玢的惊喘声响亮刺耳,不过柴璎珞没让她说话,自己抢先一步开口:
“十四舅,我进宫之前,以你为主打了一卦,你猜卦象是什么?”
“什么?”怎么这关头忽然说起打卦来了?
“小往大来,否极而泰。”女道士笑笑,“你的运势转了。皇后改了主意,要重新彻查临汾县主命案,想知道皇太子究竟干了哪些好事。”
立政殿熏炉腾起的丝缕暖香中,长孙皇后向苏妃伸出一只细瘦可怜的手:
“拿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