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姣若有所觉,朝门口望去。一个巴掌大的赤红团子正艰难地跨着门槛。小小的脑袋,大大的肚子,嫩黄的尖喙,蓬松的羽毛,眉心一撮绿毛突兀地点缀着,眼睛一蓝一绿,炯炯有神地望着这边。苏姣突然笑了。她径直走到晏北面前,半蹲下身,千金难买的流光锦沾上污秽她却毫不在意。在晏北警惕的目光中,苏姣骤然出手,将他的脸按在了地上。门口的赤红团子见状,似乎十分高兴,“叽叽”了两声,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它似乎笃定苏姣看不见它,行事大胆随意,甚至伸出爪子摁在了苏姣手背上,像是想要帮她按的更用力些。苏姣却在这时松开了手,不顾晏北满是冷意的眸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杆烟枪,屈指在紫砂葫芦上敲了敲,似笑非笑地看了晏北一眼:“过来。”晏春一直有抽大烟的习惯,每回不管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她都会拿出烟杆抽上一会儿,有时怒气上来了,会专门把烟锅烫红,往晏北身上按。晏北脸上那道长长的疤,就是晏春拿烟枪烫出来的。晏北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虐待,面无表情地从屋里翻出火石,给她点上,脸上尽是麻木与不符合年龄的漠然。每次晏春想要折腾晏北时,都会漫不经心地说出“过来”两个字,如果晏北听话,那他后面就会少受点罪,如果晏北不听话,那晏春就会先教他听话。苏姣漫不经心地站着,眉目间烟雾缭绕,风情万种。她也不吸,就这么任由烟草烧着,等烧的差不多了,屈指轻轻在烟葫芦上敲了敲,手腕突然一转,一小撮黑色的灰烬簌簌往下落,正好落了底下那只赤红团子满身。猝不及防被人浇了满头灰,九凤还没来得及大发雷霆,就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它动作太大,有几片薄薄的绒羽从它身上脱落下来,往上飘了飘,正好飘到了烟斗里。苏姣眉目微敛,捏着烟杆,看也不看晏北一眼,淡淡开口:“点上。”晏北面无表情地重新给她点上。苏姣依旧没有吸,手持着烟枪任由里面的烟草烧着。等里面的绒羽全部烧成了灰,苏姣突然勾唇一笑,捏住了晏北的下巴。晏北一僵,本能的想躲,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站在了原地,任由她捏着自己的下巴。苏姣弯眸一笑:“怕吗?”晏北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把戏,只抿着唇,眼中尽是嘲讽的冷意。苏姣也不在意,只是用烟斗轻轻点着他脸上的那道疤。烟草熄灭已久,烟斗早就不烫了,只留淡淡的余热。苏姣这动作不像是在虐待,更像是在逗趣。瞌一下,点一下,再磕一下,再点一下。黑色的灰烬里掺杂着点点赤红色的晶光,一点一点融进了晏北脸上的疤痕里。等晏北发现左脸突然开始发烫的时候,苏姣已经松开了他。“你……你做了什么?”左脸越来越烫,甚至越来越痒,晏北不知道她对自己做了什么,眼中终于出现了属于这个年龄的惊慌失措。苏姣敛袖站着,弯眸笑道:“不要挠。”“不过挠也没有关系。”“只是需要重新再长一次罢了。”晏北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脸上越来越烫,那道疤的地方也越来越痒。他下意识的想去挠,却并没有摸到熟悉的凹凸不平感,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最后融化成一滴滴血水,从下巴滑落。底下的赤红团子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叽”地尖叫了一声。我的毛!“会长的。”苏姣似笑非笑地瞥了它一眼,烟杆下垂,烟斗恰好压住了它最长的那根尾羽,使它一动不敢动。凤凰其他地方的毛掉了都会再长,只有尾部正中间的三根尾羽,掉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苏姣曾经好奇那里的羽毛掉了后是不是真的不会再长出来了,就拔掉了一根,还是最中间最漂亮的那根,结果被凤凰逮着琢了三千年,直到自己重新给它画了一根补上才罢休。自那以后,凤凰就格外爱惜它的羽毛。要它的命可以,敢让它掉一根毛,那就是不死不休。“听话一点。”苏姣漫不经心地用烟斗敲了敲凤凰的尾羽:“等我忙完再找你算账。”说罢,她不再理会地上骂骂咧咧叽叽直叫的凤凰,而是看向旁边一脸茫然的晏北。“果然,还是这个样子顺眼些。”苏姣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小团子。小团子穿的破破烂烂的,像只脏兮兮的流浪狗,站直后还没到她腰间,脸上那道丑陋的伤疤消去后露出粉雕玉琢的眉眼,看着人畜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