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不等他话音落下,一道裂痕突然出现在他眉心,然后一路向下,眨眼间,晏北便如同碎裂的瓷器一般,整个裂开,化作了飞灰。随着晏北的消失,晏家村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热闹吵嚷的小山村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不见飞鸟,不见走禽,不闻人声。荒僻崎岖的村间土路杂草丛生,歪歪扭扭地延伸向远方暗沉死寂的小山。天幕压抑地坠下来,压的人心头喘不过气。与此同时,咔嚓咔嚓的巨响不断出现,如镜面上出现无数条黑色的裂缝,天空,地面也一点一点裂开。一道灰色的线从天际划过来,将整个村子分成两半,一侧吵嚷热闹生机勃勃,一侧寂静压抑死气沉沉。线的左侧,原本表情生动的村民瞬间定格在原地,如同褪去色彩的画,五官一点点衰老,风化,最后变成一个个苍白的骸骨。线的右侧,村民洗菜做饭,砍树插秧,仿佛一无所觉。那道灰线还在一点点移动,被它覆盖过的地方,定格在瞬间,褪色成一幅灰暗的水墨画。…………晏长生来到一个土胚房前,一点一点推开了门。昏暗的房间,随着木门的打开,闪进一缝光亮。“长生……”听到动静,门后坐着的老妪摸索着站了起来,干瘦的如同枯树叉子般的右手扶着墙,左手往前伸着,似是想去抓晏长生的袖子,却在碰到他之前先触到了那缝阳光,瞬间烫着般收了回来。“长生……长生啊……”老妪两鬓灰白,两片紫白的唇哆嗦着,面容掩在重重黑暗里,嘴里含混不清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缩在脏污袖子里的左手颤颤巍巍地搭上了木门,想要往外伸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胆怯地停在了那里。“长生……”这时,晏长生才注意到,她左手手心里,紧紧握着什么。“长生啊……”行将就木的老妪终于抬起了头,灰败皱巴的脸像是百年老树畸形扭曲的树干,混浊的眼珠里浸着泪:“长生……”老妪终是递出了那只手,手心,一张发黄褪色的平安符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看清那是什么后,晏长生身形巨颤,眼底的痛苦再也掩饰不住,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睛却是红了。“婶儿。”一个梳着妇人发型的女人从屋里出来,对边上的老妪说道:“婶儿,你不是说要把手里的东西给长生吗?”她指了指门外的晏长生,语气柔和:“看,长生不是在那儿吗?”似乎是因为年纪实在太大了,老妪眼睛坏了,看人看不清,即使眯着眼看,也只能看见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老妪张着嘴,牙齿稀落,说话含含糊糊的:“春儿啊,他是长生?婶咋看着不像啊。”晏春脸上笑着,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坚定,她斩钉截铁道:“婶儿,我还会骗你不成?那不是长生还能是谁?你不是整天念叨着长生吗?怎么人回来了你反倒不认识了?”老妪将信将疑。但她似乎很听晏春的话,晏春说是,那就一定是。老妪蹒跚着跨过门槛,晏春在后面扶着她。枯瘦苍白的手抓住晏长生的胳膊,老妪抿着嘴笑,眼角却湿湿的:“瘦了啊。”她喃喃道:“我家长生瘦了。”晏长生看着她,紧紧地抿着唇,肩膀不停地颤抖,眸中带着无法遮掩的悲怆与痛苦。老妪似乎也没期望他说什么,只是抓着他胳膊的手抓的极紧,像是怕把他弄丢了。老妪头发花白,眼睛灰翳。她其实已经看不清人了。年轻时过度操劳熬伤了眼睛,中年时儿女一个个死去又把眼睛哭坏了。她现在看人,只是模模糊糊的一道人影儿。和记忆中儿子的身形比了一下,才喃喃着“瘦了”。“婶儿,你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长生吗?”晏春提醒道。“是咧是咧。”老妪不住点头,颤颤巍巍的将手里攥了很久的黄纸递给晏长生:“长生,拿着,拿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脸上的神情突然惊慌了起来,原本抓着晏长生胳膊的手也改为推着他的背:“长生,离开,快离开。”“拿着东西离开村子,再也不要回来。”“好了,婶儿,”晏春安抚着她:“你不是已经把东西给长生了吗?他很安全,现在就会离开村子。”她半推半扶着老妪往屋里走:“不早了,饿了吗?我熬的有米粥,我们去喝点吧。”一边说着,一边将老妪推进了门里。从始至终,她都未抬头看晏长生一眼,也未曾和他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