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晏北半跪在地上,漂亮的凤眼里缓缓落下两行清泪,数不清的鬼虫爬行在他身上,贪婪又克制地啃噬着他的血肉。而他双目漆黑,眼白完全消失,只剩可怖瞳仁。无数鬼虫啃咬着他,血肉在它们的啃咬下如雪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而晏北却全然不顾,面无表情地抓着那些吞食过晏春血肉的鬼虫,一口一口吞咬下去。“阿姐……”它们吃了阿姐……吃了它们!吃了它们,阿姐就会和我永远在一起……如同养蛊人最原始的养蛊相斗之法,晏北和这些鬼虫互相撕咬吞噬,最后,晏北身上的血肉越来越少,裸露的白骨越来越多,而他周围的鬼虫也在渐渐减少。当最后一只鬼虫消失后,晏北浑身血肉尽数消失,只剩一具森白诡异的骷髅架子。他抬起头,空洞洞的眼眶看向坑口的鬼道人。“只剩你了。”鬼道人面色骤变,神色也由狂喜转变为惊惧。“怎么可能……”他下意识后退几步,可阴冷诡异的鬼气比他速度更快,只不过迟疑了一瞬,鬼道人仅剩的那条腿便被那道森白鬼气吞噬。下一刻,在铺天盖地的鬼气全部扑上来之前,鬼道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漫天黑气中,晏北似乎陷入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梦,梦中,晏家村依旧如往前一般,鸡鸣犬吠,炊烟袅袅,晏春依旧会对他动辄打骂,可也会在朱丙不在时,臭着脸往鸭棚里扔一两个黑面馒头。…………晏北不知道在记忆中停留了多久,等他再清醒时,脸上整整戴了十年的鬼面不知何时滑落在地,两行清泪从他眼尾缓缓滑落。“王,你的脸……”偃师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自十年前,王以凡人之躯入鬼道,肉身被鬼气侵蚀,虽是活人却不似活人,面容一半如常一半却只留森森白骨,自此,王便一直戴着鬼面从未摘下过。而今看来,那鬼气侵蚀留下的后遗症似乎是好了,就是不知道王在何处寻得的机遇。晏北此时也在一侧的水镜中看清了自己的脸,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一笑,原本冷冽阴鸷的气质瞬间如冰雪般消融。“通知鬼冢,下婚帖。”自从王取代老鬼王成为鬼冢的新王后,十年来,偃师从未见过王笑,如今乍然见到,突然呆滞,直到看见晏北微微偏头,问了句“怎么?”才骤然回神。回过神后,他才突然意识到刚才王说了什么。“什么?”“婚帖?”…………鬼王晏北骤然消失,原本装扮喜庆的大堂瞬间恢复了之前四面漏风的破烂寒酸。苏姣一脸镇定地拍了拍腰间箍着的手,长睫轻轻扑扇了两下,小声道:“好了,他已经走了,你要不先松开我?”裴无予眸色幽深,状似浅金的琥珀色时隐时现。他并没有依言松手,而是附在苏姣耳边,低声道:“姣姣,你想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了么?”姣姣,我好疼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侧,随着他话音落下,一抹绯红顺着苏姣白皙的皮肤一路攀上耳垂。“我……”苏姣刚想说什么,却见裴无予脸突然白了一瞬,一缕鲜血顺着他嘴角溢了出来。苏姣面色一变,忙扶住他:“你怎么了?”裴无予笑着用指尖拭去嘴角的鲜血:“我没事,姣姣的答案呢?”苏姣明显感觉到他气息不稳,周身灵气很是紊乱,他脸上一片苍白,唯有染血的唇瓣红的绮丽。苏姣有些生气他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都什么时候你还关心这个,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伤的这么重?”裴无予见她一脸的担忧,眸光微闪。他重伤倒也不是装出来的,鬼冢的婚契好结不好解,他用了暂时不属于他的力量,现在浑身疼的几乎站不稳。但……裴无予微微垂下眼眸,看不出眼底情绪,唯有语气颇为委屈:“姣姣,我好疼。”苏姣:“……”裴无予半倚在苏姣身上,见她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躲,却也没有推开他,依旧稳稳地扶着他,于是锲而不舍地重新攀了上去,声音发颤:“姣姣,我有点冷,伤口也疼……真的,我快站不稳了,马上就倒了,你如果不管我,我就摔倒了。”苏姣侧过脸,见他神色萎靡,清隽的眉眼低低地垂着,脸上一片苍白,染血的嘴唇轻轻颤着,心里不知为何突然疼了一下。她低声道:“别怕,我扶着你,不会让你摔了的。”裴无予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才轻声道:“姣姣,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