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次梧州的反军是群情激奋而起,一味强势镇压并不可行,恩威并济才是最佳的解决方式,怕只怕那时候的军队一味强势……谢策虽然生性热忱,但是他也并非是那次赈灾的最大话语权人。郭和光此人行事圆滑,但是从来都没有过处理过那么棘手的涝疫,情急之下只想着保住活着的人,或许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这次去梧州的赈灾,不仅需要赈灾大臣,还需要一只随行的军队。陇邺之内的军队,城中守卫军和近卫必然不会远走,那么剩下来可以陪着谢策一同前去的——就只有朔方卫。如果是朔方卫前去的话,那必然是景佑陵前去带兵。如果是景佑陵带兵的话……谢妧用手撑着下颔,那么这趟梧州城,自己也必然要去一趟。就算是谢东流不允,自己换一个身份也必然要前去一趟梧州城。毕竟自己对于这件事情,比起其他人的认知要更为深刻一些,梧州这场涝疫惹得民情激愤,谢东流因为这件事苍老了不少,谢策也从梧州回来以后性情大变,如果可以得解,自己自然不可以作壁上观。倚容从景家离开以后,谢妧原想着立刻进宫,但是回想了这件事还需要再好好谋划一番,便只能先作罢了。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必然要先想到一个万无一失的说辞。毕竟说服谢东流让景佑陵一同护送倒是简单,赈灾一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让景佑陵护送也算得上是常事。但是让谢允和谢策一同,傅纭原本就是想着让谢策来树立一个贤名,加上谢允的话,那贤名就是谢允和谢策平分,就算是谢东流同意,傅纭也必然不会同意。况且就算是傅纭自己也知道,如果是谢允前去的话,必然会比谢策做的更好。谢妧进宫容易,但是同时做成这么两件事情,却是实在是需要好好筹划一番。她左思右想了许久,将可用的人一一推翻,甚至想到了求到郭和光面前,也不得其法。她就这么一直在书房之中坐到了亥时,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若是实在不行,只能让谢策亲自去和谢东流请命了,以他从未处理过这么几番事情为由,然后先斩后奏,就算是傅纭后来知道,圣旨以下,大概也没有办法再改变了。只是怎么和谢策去说,怎么让谢东流相信,都需要好好想想措辞。谢妧将手中的信笺揉成一团,实在是有些心烦意乱,正巧屋内也有些闷,就想着出门去散散心,回来再想想这些说辞。她这么想着,也懒得拿烛台,只拢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就准备往外走。倏地,谢妧似乎听到了有脚步声自远而来,看看时间,景佑陵今夜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回来了。走得近了,谢妧才终于闻到那人身上的松香味,她有些日子没有和那人会过面了,所以一时有些愣。这么愣了片刻不要紧,却没想到景佑陵也丝毫都没有顿下的意思,然后她一下子撞到了他的怀中。有些昏暗的环境之中,谢妧听到了景佑陵垂眼看着她道:“……殿下。”她不知道为何,听到他这么一句话,突然觉得有些恍如隔世起来,明明这几日也并非是见不到,只是打个照面,但是现在听到他唤自己殿下的时候,却不可抑制地泛上一层酸涩来。倘若自己没有预知到那般的场景来,谢妧遇到这时候的他,或许是真的想和他岁岁年年的。堂堂景大将军,向来不近女色,清风朗月一般的存在,这样的人,对她这样纵容,恐怕没有哪个姑娘家能够不动心。可是记忆中的他却又那样绝情,连一丝奢望都没有给过她。前世反军直入皇宫,她和谢策作为众矢之的,死是必然的,就算不是景佑陵,也必然会是其他人。所以谢妧从来没有怪过他,只是也想不通,他们两个曾经也说得上是自幼相识,好歹也有过几分同窗的情意。怎么就走到了那样的地步。“原来景大将军这样事务繁忙的人,”谢妧顿下了脚步,倚在身后的门沿上,“居然还会记得我?”景佑陵手指在剑柄之上磨了两下,低声道:“……我以为,是殿下不想见到我。”他淡色的瞳仁向来显得冷漠,但是现在这样垂着眼睑,却无端多出来了几分温柔来。谢妧霎时间一顿,想到之前的那场归宁宴,想到景佑陵之前对自己已经说得上是百般纵容,他们新婚燕尔,自己却堂而皇之地告诉他——自己从来都没想过和他白头偕老,片刻,丝毫都从未有过,甚至连说着吉祥话的敬酒,都不愿意接。若是寻常人家,只怕是休妻的心都会有了,更何况是景佑陵这样的人物,但是他现在却是……在一声不吭地远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