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低头略看了看寻无涯,问:“你从‘上鸣’来,想要往哪去?”“我的下一站应该是‘云壑’,我想去那里看看那座城。”“为什么?”老者满脸笑意地看着寻无涯。为什么想要去那里?还是为什么想要去看看那座城?寻无涯虽然不确定老者问题的最终指向,却仍是笑容坦诚地答道:“我想,我只是遵循心中所想。我想去‘云壑’,也想去很多地方。”“这可得花费不少光阴啊。”老者笑盈盈地感叹。“光阴流转,岁月消散,本是世间运转的恒态。我心之所向,若有收获,这便值得。”“可世事艰辛,岁月辽远,你当真确定自己不会半途而废吗?年轻人,想想你现在所站的位置,若你最后选择的是一条荆棘遍布的路,不但有可能让你到不了‘云壑’,甚至有可能将你一直困在某个地方,你的脚步会不会再度迟疑?”“不会”。寻无涯的回答简单直接。老者继续含笑地看着寻无涯。寻无涯道:“如果不久前遇到您,我的回答或许还会迟疑,但今天已经不会了。我确信,我会一直走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也无论再遇到任何的阻挠。”我会找到那个失落的地方,让因“夜蓝”的失落而陷入无序的息大陆重新变得安静宁和。这是我最初的梦想,也是我最后的梦想。寻无涯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么,”老者神色依旧,“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我刚从‘云壑’归来,或许可以给你一些游历的建议。”寻无涯低头认真想了片刻,随后向后退了半步,完整地施了一礼,才道:“敢问,您在‘云壑’可有见到丘荒先生?”“见过一次。”老者脸上的神情有微微的变化。“那先生是否还在‘云壑’?”寻无涯暗自压了压心底的激动。老者笑着摇头,“应该……已经不在了吧。最近也没有听闻他的消息,似乎已经离开了‘云壑’。”寻无涯长长一叹,道:“看来我还是无缘见到先生。我听闻,丘荒先生是这个时代最通达的智者,因而,我一直渴望与他相见,并且我也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老者深深地笑了笑,道:“但现在似乎好像没有人知道丘荒的行踪。”寻无涯眼中闪过一抹遗憾,随即却又似乎很快释然了。“那个人,他就是个痴人,如果不能找到他心中一直执着的东西,或许他永远不会停下,所以,没有人能够猜到他到底会去哪里。”老者感叹道。“我羡慕丘荒先生。而且我也相信,先生最终会得偿所愿。”“哦?”老者充满笑意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黯然,这一问,似不仅在问寻无涯,更像在问自己。“因为我坚信,先生最终一定是去了那个地方,见到了思之恋之的一切。”我更坚信,这也是历史所不能掩盖的事实。寻无涯心中激荡地念着,重复着,回响着。而先生之所执著的事,亦是我之执著的事,所以,我渴望见到您,也愿意追随您的脚步,一直走下去。“思之恋之的一切吗?”老者的目光穿透枝叶望向了朗朗的日空。“是。丘荒先生所汲汲追寻、思之恋之的一切。”寻无涯眼神笃定,同样抬头看向了高而远的天空。这是属于息大陆的天空,同样也是属于“夜蓝”的天空。而对于“夜蓝”,丘荒先生,我与你一样,都是痴人。据历史传言,丘荒先生的生命行踪是戛然而止的,没有人知道丘荒先生最后到底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消失在了何方。他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消失在了历史的遗迹之中,留给世人的只有关于他消失的传说和他对于“夜蓝”的执著。与老者告别以后,寻无涯继续向西,前往“云壑”。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他孤身一人,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自己,独自漫游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不同的人。他就像个饥渴的旅人一般,疯狂地吸取着哪怕是虚幻的给养,仿佛每走一步,他就能更加了解“夜蓝”,然后他就能更加接近“夜蓝”。因此,他不停地催促着自己,也不停地鞭策着自己,希望自己能够在梦中这保留着“夜蓝”余温的时代里尽可能地停留。他不能停下,他害怕梦醒。因此,即便不能真正触摸到“夜蓝”,但是能够感受来自于它的余温,他已经足够满足。这样的漫游到底持续了多久?梦中的岁月到底越过了多少的风霜?直到再次见到在“上鸣”城外碰到的那个老者,寻无涯才开始有意识地思考这个问题。那是个同样有着朗朗青空的好日子。寻无涯在临海的码头附近再次偶遇了那个老者,而那位老者所说的第一句话仍然是“年轻人,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