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半空中,有个声音再度响起,“原来你只是一个不敢承认事实的懦夫,寻无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寻无涯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三遍,仿佛也解不了他心中喷薄的怒火,他朝着天空怒吼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还不出现?你出来!”这一刻,寻无涯似乎已全然被自己的情绪所主导而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变得疯狂、激进,如同平静的水急速滑进了激流的漩涡。尽管,他和万俟萦踏上这艘船,才过去了不足半个时辰。约半个时辰前,寻无涯带着惶惶不安的万俟萦走出房间,一路出了蓼园,然后经过街道,最后来到了停泊的码头。万俟萦口中不停念叨着“师父”,竟然径直就走上了他们停靠在码头的船。寻无涯只好跟着她也上了船。寻无涯始终跟在万俟萦身后,看着她慌张地在船上各处搜寻,从最底下的船舱到最高处的甲板,她就像在荒漠中寻找绿洲的孤独旅人,急切、焦躁、茫然,还带着一股强烈的无措感,汲汲寻寻,最终依旧无所收获。万俟萦颓然地瘫在了甲板上。“师父,你到底在哪里?我明明感觉到你就在这里,为什么你不出现?”“我……我们到底该如何继续下去?师父……”……虽然直到此时,寻无涯仍然不知道万俟萦在过去的那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然而看着哭得声嘶力竭似乎早已不堪重负的万俟萦,寻无涯蓦地停住了脚,没有再靠近她。“现在并不是心痛自责的时候。因为如果现在的一切持续下去,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最后到底会变成怎样的模样。”怎样的模样?寻无涯摇了摇头,看向从他身后走出的那个男子。男子止步于寻无涯身侧,道:“我是百里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寻无涯记得眼前男子的面容,虽然那时他只是从船头远远见过。百里澹是百里部的族长,是小单真正的监护人。“我不知道。”百里澹答得非常简洁。寻无涯无法反驳,但这四个字却让他很快意识到他刚刚到底提出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百里澹能够出现在这里,说这样的话,难道这不是已经告诉他了吗?一个局中人去问另一个也困于其中的局中人,真是可笑。“但我受人所托,一直在寻找着和你们见面的机会。”百里澹没有错过寻无涯嘴角那一闪即逝的讽笑。“你想说什么?”“有人希望我告诉你们,无论如何,你们都要继续下去,等待真正的破局之日。”寻无涯目光平静地看了万俟萦一眼,问:“那个人是谁?托你带话的那个人是谁?”百里澹知道寻无涯心中或许已经有所猜测,直道:“那个人救了我,然后消失了。消失之前,他对我说了刚才的那句话,请求我将它告诉你们。他说,他很遗憾不能将你们带回息大陆,他辜负了你父亲的嘱托。”“是一位白发的老人吗?”寻无涯闭着双眼问。“是。”就在他说出“是”字的时候,百里澹发现,瘫倒在地的万俟萦突然伏低了身子,垂下了头,双肩开始不住地抖动。寻无涯立即上前抱住万俟萦,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怀中。而他自己,则抬头望进了深深的浓雾中。“寻无涯,我的话还没说完。”百里澹继续道:“因为有些事,你或许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事?”因为寻无涯背对着他,百里澹不知道寻无涯此时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但从仅仅三个字的问话里,百里澹分明感觉到了他在极力压抑。“你——”百里澹的话被虚空中突然出现的声音所打断。“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消失’到底意味着什么吗?是从这里消失,还是去了你们所认为的另一个世界,抑或是另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消失?”“是你吗?”寻无涯放开怀中的万俟萦,愤而站起,“是你将我们所有人引来了这里?因为他发现了你,所以你让他消失了吗?”“不错。”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得意和一丝的笑意。“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这不过是我处理事情的一种方式。”那个声音道:“你们不是唯一,也不是例外。”这句话里的意思,寻无涯此时显然并不能完全理解,但百里澹心中却霍然一动,他有些迟疑地、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眼前白茫茫的世界。“‘我们不是唯一’,是什么意思?”寻无涯问道。那个声音似乎故意沉吟了片刻,笑道:“历史上那些寻找‘夜蓝’的人,无一例外地都从此消失了,自然也包括你们。这就是我一直处理的事情,所以说,这不过就是一种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