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口杯子里的水,默不作声地盯着前方的空气。我侧头盯着他,他像是注意到了转过了头,问我:“干嘛?我好看?”我:“……”我顿了顿:“其实我不太好意思说。”他:“嗯?”我抿了下唇,开口道:“你这杯水不应该是给我倒的吗?”他沉默了半晌,忽的笑出了声。我从没见过他笑得这么肆意,笑起来的时候连脸颊上的酒窝都看得见,很浅,又很恰当,就像是应该要长在他脸上似的。他点着头笑:“不好意思啊,是亏待你了。”我:“……”我问他:“那你不准备再给我倒一杯吗?”他舔了舔唇,半笑着问我:“小学生,哪有客人来别人家做客这么不客气的?你这语气还挺像个……”他措了个词:“女主人的。”我瞬间涨红了脸,别开了视线。我静静地盯着地毯上的灰色绒毛,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他又凑近,我就算低着头也能隐约在我的视线之内看到他的发丝。我实在是觉得自己热得难受,转过头问他:“你看什么看啊,我好看?”气氛陷入诡异的循环。他笑了笑:“你脸怎么这么红,就像那天一样。”我:“……”我静默了片刻,想着那天的事情。那天他知道我是跟踪他来到他家,应该是什么都发现了吧,包括我的目的和我的心思,应该都已经清清楚楚地摆在了他眼前吧。那他,为什么今天还是同意让我进来呢。我壮着胆子问他:“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又说不出口了。他问:“什么?”我咽了咽口水:“就是……我跟着你到你家……是不是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想我已经问的够委婉了。闻言,他神色正经了不少。他说:“你还小,经历的不多。所以,对那些事情,你不要一开始就怀着热情,因为,现实都是很残酷的。”他回答的也很委婉。我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一字不落地记在心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笑容的,我点点头:“哦,我明白。”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大概是在想我这人真不麻烦,都不需要多说就可以放弃纠缠。他笑得生硬:“嗯。”我奇迹般的没有再出现躁郁症的情况。可能是因为在他面前,我本能地就能做到不犯病。也可能是因为一和他说话,不管说什么,我心里都会感觉舒服。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傍晚6点,我故作轻松地朝他一笑:“我爸妈应该等我等急了,我就先回去了。”他点点头,我别过了脸。他送我到电梯口的时候,我还能强装开心的样子。他说:“我送你吧。”我说:“不用了。”他没再对我客套,看着我进到电梯。我按了一楼,电梯往下坠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也在往下坠。难以言说,痛彻心扉。我出了他们那幢楼,走到自己家那幢楼的时候,刚好撞见了我爸妈。他们神色慌张不已,我看到我妈的眼眶还泛着红,她难得一见地冲我吼:“你去了哪儿了,我担心死你了你知不知道?”被她这么一吼,我的思绪终于回来了。我定定地望着她,愣着神。她突然抱住了我,抱到我快喘不过气。她哑着嗓音说:“没事啊没事,咱们治病,能治好的。”我点头,被他们带回了楼上。我开始过起了休学的日子。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休学。他们都觉得我是因为压力太大,同学不待见,还有早恋,才变成现在这样。但其实,跟这些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我感觉,我这病已经好了。自从见过他,自从我们俩摊牌,我感觉我就完完全全地恢复正常了。只不过,我还是喜欢记日记。2010年6月30日晴休学的第二天,无所事事。病应该好了。爸妈在厨房给我做饭,我大概得胖。我什么都写,除了于宿。我还记得回学校办理休学的那一天,爸妈去了办公室,我就一个人站在门口的走廊上。我听见周围有人议论,说冯锐一这几天没来上学。我眉心一跳,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我继续听他们说。他们说冯锐一最近好像都在网吧打游戏,没日没夜地打,不吃饭不睡觉,不知道会不会猝死。我一直都知道老师们都不管他,也不敢管他,因为校长是他舅舅。但是,这种事情发生了,他们也能做到不管么。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了。爸妈刚好那时候出了办公室的门,冷着脸把我给带走了。所以在日记上,我又写下了一句话:我不知道冯锐一的事情,我做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