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完全处于被动地位的发言其实不太像秦淮的风格,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犯倔。
听了他的话,吕一哲第一个反对,道:“那不行,谁都不准落单!我陪你一起吧!”
闻言,秦淮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枭遥。后者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见他看过来,还冲他笑了一下。
秦淮顿时感觉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他朝吕一哲扬了一下下巴,就当作是对他那提议的回应。
最终,枭遥、罗京、丁斯润三人和一位路人拼坐一间座舱,秦淮与吕一哲则和一对情侣一块儿进了后一间座舱。
和两个陌生人待在同一个密闭的小空间已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若这两位陌生人还是一对情侣,那这场面就更让人浑身刺挠——秦淮不善交际,全程扭头看向窗外,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成一座石雕;而最擅长与人交谈的自来熟吕一哲居然也没了动静,始终瞪着自己旁边的窗户外面的景色,动都不敢动。
那对情侣估计也有点不自在,除了那两只十指相扣交握在一起的手,几乎没有其他交流。
吕一哲说的果然不错,在摩天轮上看落日,真的很不一样。
随着座舱高度的一点点上升,视野也逐渐变得宽阔,快要接近最高点时,甚至能从窗外看到沐浴在暖色霞光下的大半个榆海。
原来这座城真的很小,秦淮这样想。
他将视线从玻璃外收回,却是好巧不巧,一抬眼,就正好看到对面那对情侣凑近之后在彼此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撞见别人的隐私,秦淮的心率瞬间升高,立马跟着旁边的吕一哲学,扭过身子扒着座椅靠背,面朝后头的玻璃窗,向外张望。这姿势虽然别扭,但至少不尴尬。
座舱正经过整座摩天轮的最高点,不一会儿,便开始缓缓下降。
摩天轮慢悠悠地动着,各个座舱总会在一小段时间里与相邻的座舱的位置接近平行。在某一时刻,秦淮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前面那节座舱里的歪着脑袋靠在玻璃上的枭遥。
光看一个背影,秦淮便觉得枭遥的兴致似乎并不是很高,不知道是因为玩了一下午累了,还是也因为对面坐着个陌生人而感到不自在。直到他随着座舱高度的变化离开秦淮的视线,秦淮都没看到他变换姿势。
从摩天轮上下来以后,火热的黄昏时刻的天空已逐渐被即将降临的夜幕染了些灰暗的颜色,天边的火烧云也黯淡下去,失去了璀璨的外壳。
日落过后,天色便暗得很快,半个小时都不到,路灯就亮起来了。
时间已经很晚,几人商量了一下,最终达成一致——虽然再过一会儿说不定能看到中央广场上的演出,但天都黑了,再不回家,家里的大人就该担心了。于是他们按照园区里的地图指了一条通往出口的路线,打算最后再顺着这条路逛一逛,便各回各家。
夜晚的游乐场灯光如昼,各色的霓虹灯勾勒出各个游乐设施的轮廓,从近处望到远处,没有一个角落是冷清的。秦淮双手插兜走着,目光有些发直,在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从他后边绕过来的枭遥,一不小心肩膀就撞了上去。
他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哎哟哎哟”喊着痛的人,心里忽然又开始发堵。
“……别挡路。”
秦淮面无表情地横挪一步,绕开枭遥,继续目不斜视地自顾自往前走。
几秒钟后,枭遥一个踉跄,身子一歪,倒在了秦淮的肩膀上。见秦淮表情不悦,他抿了抿唇,退开几步,接着抬起手,用手指尖尖在秦淮肩头的衣料上象征性地轻轻掸了掸灰,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那“掸灰”的小动作毫无实际作用,倒更像是在安抚什么炸毛的小动物。意识到这一点,秦淮心里愈加烦躁——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烦什么。
这种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令他难受极了。明明玩也玩了,逛也逛了,天气也不错,既不太热也不太冷,既没刮风也没下雨,还有什么可烦的?总不会是因为他误会了枭遥的意图,以为他会给自己过生日,结果现在都快回家了也没提起,所以不高兴吧?可这本来就是秦淮自己的想法,人家既没有跟他提过,也没有任何暗示,想多了能怪谁?只能怪他自己吧……
不对,他才没有误会,更没有多想,更更不会因此影响情绪,更更更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见秦淮迟迟不说话,枭遥凑上去盯着他,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闻言,秦淮像是猛地被人从什么思绪中拽了出来,发直的目光重新聚焦,最终落到近在咫尺的枭遥的脸上。
枭遥跟他说话时的距离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变得越来越近。到如今,他们之间的这段距离已缩短到令秦淮头皮发麻,心慌不止。
怔了半晌,秦淮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枭遥的肩上,一点点推开他,同时冷冰冰地警告:“说话就说话,别靠太近。”
枭遥“哦”了一声,既不主动后退也不拒绝反抗,连句“为什么”都不问,就这么乖乖地被面前的人怼开了。
纸与火
走出游乐园出口的大门时,天已经黑得像半夜。秦淮与吕一哲他们告别以后,便打开手机,打算查一下最近的公交站在什么位置,可还没来得及打开地图软件,枭遥就在旁喊了他一声。
秦淮抬头看过去。
“我姐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枭遥对他说,“你要不和我一起走?反正顺路,可以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