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不想去触他霉头,抱着茶盏喝得没完没了。公冶启心里确实不痛快。今日太子妃险些小产的事传入他耳时,他正在凤鸾殿。母后与他一同去的。太子妃有孕自然是好事,可当公冶启知道腹中胎儿已有三月,而冲撞了太子妃的侍妾是刘姬的时候,该猜到的不该猜到的,心中都有几分明悟。妇人怀孕,头三月最是艰难,这是母后曾与他说过,为了让他知晓后宫争斗的危险。可他倒是没想到,他这区区东宫,也走了这路。整三月,太子妃半点不知?刘姬为何偏要这时候冲撞太子妃?她求饶时的委屈脸皮下,藏着多少狰狞?太子妃的苍白,皮底下又是否欢喜?太子妃,刘姬,再有这些时日父皇的催促,让公冶启眼底泛起浓重的戾气。莫惊春倒是没想到,这静坐片刻,太子的怒意越深,简直是要爆发。刘昊嘴巴里苦涩,猜到几分东宫的心思。东宫平生最恨,就是遭人算计。不管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他“不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便是他最嫌恶之时。他的爱恨浓烈,兴时会捧在心尖;恨时,也会任其跌落谷底。正此时,僵硬的气氛被外间的敲门打破,侍者不知其内尴尬,将各种糕点如流水端了进来,霎时间满屋都是各类糕点的浓香。那味道虽不一定会喜欢,却也绝不会让人讨厌。摆在最中间的,正是一道软浓甜香的乳白糕点,胖嘟嘟软乎乎,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近来最招人喜欢的新式糕点就是这盘奶香糕,侍者自然摆在了最中间,让人一眼就能看到。莫惊春所点都是一式两份,侍者望了望他,他明了其义,正要说话,太子便摆了摆手,“刘昊,你带着他们去外间吃。”那多出来的一份,自然是留给他们的。刘昊隐含担忧瞥了眼莫惊春,带着其他数人退出了里间,这里头就剩下太子和莫惊春两人。莫惊春有些坐立不安,但瞧着殿下总算说话,便指了指中间几盘,“这几盘是这间店的招牌,殿下可尝尝看。”公冶启斜睨,漫不经心地说道:“夫子倒是常来。”莫惊春:“家里人喜欢,便走动多了些。”公冶启不多话,随意抬筷,夹了中间一块软白的奶糕,单独将这糕点夹起时,那些窜味的各类气味才总算分明,一下子闻到扑鼻而来的浓郁奶味。他一口吃下,软糯浓香的味道在嘴里溢开,虽甜不腻。是好吃。唇齿间满是浓香,就连呼吸也透着奶味。十足留香。越好吃,公冶启的眉头反倒越蹙起,神情莫测。半晌他吃了两块,倏忽停下筷,抬眉,漆黑的眸子格外幽深,只盯着莫惊春。“夫子,这味道,是不是有些熟悉?”这话古怪而又意味莫名,却炸得莫惊春头皮发麻,险些跌落座下!熟悉……莫惊春蓦地抓住袖口,紧绷得险些撕裂布料,面上却镇定说道:“臣常来这家,或许身上偶尔染了其味?”显然两人都想到同一桩事。上次太子在劝学殿闻到的味道,确实是这般相似奶香!若只是为此,莫惊春还能面色不改,可正在他心口狂跳之时,胸前紧裹的地方像是要与他作对,蓦有热流,诡异地浸了少许布条,让整室的奶味又浓上几分。端坐在这香味四溢的里间,总有种这味道要渗进骨髓一般。外间的刘昊吸了吸鼻子,奇怪地说道:“这奶香糕的味道竟是这么浓。”“是啊,这奶香糕的味道,竟是这么浓。”当太子几乎与刘昊说出同样话语时,莫惊春近乎凝固。若是那精怪此刻出现在他眼前,他必定手刃此贼!莫惊春:“……殿下若是喜欢,可讨了这厨子做法。”公冶启的话本不是此意,但他也不在意莫惊春将话头故意扯开,而是幽幽地打量着他这位年轻夫子。二十八岁的太傅,不管永宁帝是出于何意指派了他,确实是最年轻的一个。莫惊春沉默寡言,在东宫劝学殿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像是知道自己不讨太子喜欢,也从不上前冒头。可在刘昊的嘴里,曾经的莫惊春,不是这般。少年纵情,鲜衣怒马。和现在的莫惊春全然不同。不过,最近莫惊春……公冶启呼吸间还残留着淡淡的奶香。就像是从呆愣的泥塑变得鲜活了起来……这其中的变故,究竟出在哪里?公冶启打量着对面有些紧张的莫惊春,视线扎人得很。“夫子与刘昊有交情?”东宫蓦然提起旁事,莫惊春那口气先是放回去,再一下子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