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决一路沉默,等到了精神病院门口,终于没忍住,“你不是岑家的人么,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姓顾的亲弟?”祝高兴回答,“我姓祝,他姓顾,我们俩漂泊在外的时候,岑家还不知道在哪呢。”他叹气,“唉,没有父母的苦命小孩儿,名字都得自己起。”陈决看着冷漠,其实很好说话,赚点儿同情值没难度,以后也更好用。果然,他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以前的祝高兴,不会跟我一个开车的说这么多。”“这是偏见。”祝高兴打开车门,“谢谢你今天帮了我,我已经跟方厉行提议了。”陈决:“提议什么?”祝高兴:“涨工资。”陈决没跟他进去,看着刚发来的短信坐在车里消化。工资还真涨了,直接涨了一半。十二梦精神病院的建筑很像个废弃旧教堂,风格很哥特,屋顶又高又尖,房子上爬满了枯藤,大院里还种了好几棵黑糊糊的树。里面一个人也没看见,反倒隔大老远就听到了相当慷慨激昂的音乐。祝高兴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顾不尚的皮卡车,车里大喇叭还放着歌,轮胎翘着停在树下,里面的枪械零食都还在,车门却不知道被谁给卸了。很快,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顾不尚就站在房子的屋顶,脚底下还踩着那半拉车门,整个人在倾斜的檐上摇摇欲坠。他还穿着那件飞行员夹克,里面是白格子病号服,身上的伤都还没好,露着脏兮兮的绷带,头上的纱布也被一副橙色护目镜压着,已经渗出了血。祝高兴跟看傻子一样,语气却很关切,“弟弟,你在上面看风景吗?要小心点啊。”顾不尚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惊喜,他抬起胳膊指了指脚下的车门,炫耀似的说,“小哥哥,你信不信我能用这个滑下去,还摔不死。”祝高兴沉默三秒。“我不信,你滑一个我看看。”这明显不怀好意的话还真起效了。顾不尚把护目镜往眼睛上一扣,张开胳膊就要往下滑。“别动!顾不尚你冷静一点!千万别动!”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大声制止,脸上全是担忧紧张,“你摔下来全是血!我还得打扫半天!你不帮忙就算你捣什么乱啊?!”顾不尚想了想,把脚又收了回去,慢吞吞地说,“对不起。”祝高兴「啧」了一声,看向那个男人,“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弟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他高兴就行。”手拿电棒的林工简直无语,“你谁啊,还弟弟?你这是让他高兴?你这是想让他死!”祝高兴摊手,“我没那个意思。”屋顶的结构看起来很复杂,顾不尚提着车门转身拐进高高的烟囱后就看不着了。林工语气不善,“来探视的?房顶你可上不去,走吧,我带你进去见他。”这种房子就像个监狱,大门常年紧闭,出入都有特殊的通道,特别是对付顾不尚这种擅长逃跑的,严密性更是加强了不少,看个天空都只能从房子内部爬到房顶。“这么多年可没人来看他,你还是第一个。”林工打开一个小门,拿出个本子让祝高兴登记,“写上你的名字和电话。”他接着抱怨,“上次顾不尚为了跑出去,把墙都炸了,还领着其他病患一起跑。跑了四个,到现在还没抓住!”这个又像清洁工又像保安的男人长着一副苦相,说起话来更像是尝遍了人间百苦,忧郁的恨不得滴下泪来,“这破地方大成这样,还有那么个不要命的疯子,我平时守门打扫已经很累了,还要受这种折磨。”他眼神探究,“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刚才真以为你想让他摔死。”祝高兴走进房子,看里面空旷阴冷的装饰摆设,“我是他哥,刚刚相认。”“骗谁呢,整个东区都知道,顾不尚就是个野种,生下来就被人扔到最脏最臭的垃圾堆,像条狗一样吃垃圾长大的,又偷又抢还打人,几年前被警察送进来当重要病人兼少年犯让我们看管,就这还天天闹事儿。你知道他有个秘密基地吗?每次跑出去,都能搞来一堆危险装备,跟报道似的天天去炸学校,这样一个危险分子,怎么可能有哥哥”啰嗦话多的林工还没抱怨完就被打断了。祝高兴看着那个像圈养牲畜一样关着少年的铁屋,轻声说,“现在有了。”像病房却又不是病房的地方有十几个,排成一排,顾不尚的在最里面。空气里的阴冷一点点渗透,暗无天日,唯一的光线就是墙壁上的一盏壁灯,火苗似乎都在发抖,极其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