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执明觉得手中的茶有些滚烫,他搁下了茶,脸上的神情一点起伏都没有,“四殿下,这种话,不能妄言。”“执明,你还要护着他偏袒于他。”沈明庭痛心疾首地道,“沈弦思的心是黑的,他精于伪装和算计,甚至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不择手段!你可知,当年为何他会在年关前突然被罚进皇陵?”容执明垂眸不语。“他与父皇摊牌心悦于你。”沈明庭苍白的面色因为说到愤怒和激动处泛起了红晕,“父皇怎么可能允许,他不妥协。父皇和他僵持了一阵,但到底因为把他推出来当挡箭牌而心怀愧疚,最终妥协,但是有一个条件,必须先说服容相。”容执明眼中终于有了波澜。“执明你清楚,容相恪守礼教,又怎么会同意六弟要嫁入容家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要求。于是,六弟反了。”沈明庭颓然地倒在轮椅上,“他和叶暄达成协议,他做叶暄的傀儡,而叶暄,负责除掉容家…”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窗外的寒风呼啦啦地吹着,敲打着床,糊着的窗纸沙沙作响,木桌上的烛火跟着跳动。容执明半边脸被映红,半边脸沉没在阴影里。沈明庭眼眶都红了,“执明,从小到大他骗了你多少次,十岁时假装跌入湖中推给三哥,让父皇厌弃三哥,三哥最终随着自己的母妃病死在冷宫里,三哥当时才十五岁呀…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受他骗,信他所说得所有一切!”“四殿下,三殿下在在命人在六殿下被褥里放毒蝎子一事,您可知?”容执明抬起头来,向他浅浅一笑,“别人都要他的命了,是要坐以待毙吗?”“执明,你…”“他是骗我,我也不是坐着给他骗呀。”容执明手指轻扣着茶杯,淡淡地道,“叶暄与六殿下合作…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叶暄,先帝,沈弦思,还有殿下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不信我?”沈明庭愣住了。“不信。”容执明淡淡地笑了,“沈弦思我也不全信。”他不再称呼他为殿下。“你…”沈明庭捂住了心口,是真的被气得狠。“四殿下,您可知沈弦思不是您的亲兄弟?”“怎么会?”沈明庭猛地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容执明。被当挡箭牌给沈明庭揽下了多少明争暗算,到头来却连兄弟都不是,以那家伙的性子,确实很难过吧。“当年容家被灭满门,我逃了出来,是他身边的小安子救了我。既然他与叶暄已达成合作,完全可以把我带回去锁在身边,为何还放任我离开?”容执明不等沈明庭接话接着道,“您会说,叶暄怎么会因为沈弦思而容许我这个祸患活着。”“你既然清楚…”“不清楚,只是随口一说。沈弦思和叶暄我不清楚,但是我清楚我和沈弦思。”容执明叹了口气,“他不敢,不会对我父亲和容家下手的。以前尚有不确定,但知晓他心意后,我更加肯定了。”“您都说了,他精于算计,他聪明。那么他必然也知道一个道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容执明居然还笑了,“那么想要我,又怎么会在我们之间留下杀父的祸患?当然,他有没有动过这个贼心,我就不知道了。”最后一句话有些冷,容执明心里想,这得教教。躁一“简直不可理喻。”沈明庭沉默许久后,铁青着脸说了这句话。容执明听罢只是站起来,“四殿下,我带来的一些必须用品院子里的下人已经在安置,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提。等把这阵风声过去,我会把您安全送离平陵。我不能多留,先离开了。”行了个礼转身就走,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沈明庭叫住了他,“执明,容相一生为南萧鞠躬尽瘁,难道,就要这样了吗?”容执明闭了闭眼,“四殿下,南萧是我领着凤临的大军灭的,不仅仅是单纯对叶暄的报仇。”话毕,就推开了门,再也没有迟疑地离开。屋里的沈明庭猛地推翻木桌,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容执明的脚步顿了顿,风吹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南萧气数已尽,苟延残喘下去无辜的只是百姓而已。这个道理,他父亲明白,他后来明白,沈弦思也明白,但是他曾经最敬重的四皇子殿下并不明白。这到底就是人性吧,犹如这一年里的四季,有温暖的春,也有酷寒的冬。…容执明来到山里的小院看沈弦思的那日,山上已经飘了雪。他推门进去时,屋子里很暖和,蒸腾着水雾气,鼻间是腥臭苦涩难闻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