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愿意!我是想今天在京都过一次‘新婚之夜’,明天回江户再过一次!”冲田眯起眼睛笑,“你为什么要置办嫁妆?我养得起你的。”“墨是止血的,内服。”冲田还要说话,被小纯精准地堵住了嘴,顿时没了声音。半夜冲田感觉手臂一空,被子里有短暂的凉风飘过,也只一刹那。他以为是做梦。小纯穿着那套草莓红睡衣站在船里的时候,整个人冻得像还没拆包装纸的雪糕。“山南先生,”她诧异自己还能说出话,牙齿也没“咯咯”作响,“你杀我的方式是想冻死我吗?”夜里太黑,海水也是漆黑的,像庞大动物的内部。看不清山南有没有笑,但他说话的语气永远那么平和:“水太浅,商船靠不过来,只能委屈你乘小船靠近泊在较深海域的商船。这条商船很安全,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会平安送你到清国的。”小纯把头发拨前脑后,任海风从她脸两侧滑过去。“山南先生,”小船快要靠到商船边上,上面有人垂下一段软梯。“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你说得对……谢谢你送到我这里来。同时,也给了我勇气。打哪来就回哪去呗!”她纵身一跃跳进海里,因为后座力小船猛地晃了两下,山南本能地抓住船帮子……冲田早晨醒来的时候他身边的被窝是冰凉的。手帕在,装墨的匣子也在,甚至昨晚小纯贴身穿的襦绊也在。他想起昨晚短暂掠过的凉风,又环视了沐浴在晨光中的四周,已经闹不清哪个是做梦。1865年2月,山南敬助脱离新选组,冲田总司负责追捕,在大津搜捕到山南。山南站在一处小土崖极目远眺。他的闲适使人很难想象他是在逃亡,更可能的是他故意束手侍毙。平和是他的智慧。“你和小纯小姐来大津时,就在这里画的西洋画吧?”山南对他身后的冲田说。“不要提那个名字,不要提!”冲田抽刀出鞘,凌空挥砍一刀,他瞪着血红的眼睛,不知道该恨谁,“她不说一声就走了……而你,山南,为什么要把她送回清国?我早就和你说过她不是密探,不是密探!”“小纯小姐没有回清国,”山南掉过身来面对冲田,斯文地扶扶眼镜,不笑脸上也像带着礼貌的笑,“她死了,是我杀的。”“啊——”冲田嘶吼一声,胸口像划过一道闪电,举刀“唰”地一下斜劈过去。判断不出刀和他到底隔了多少距离,山南只觉得自己已经被刀风劈死了,一道斜切的伤口,从肩胛骨到左腹部。倒退了几步的冲田靠在树上,从他胸口蹦出的那声咳嗽被他的嘶吼盖住了,但是有什么东西跳出来了,他用手帕捂住嘴,想看看是不是他破碎的心的碎片。手帕上“纯”的绣字连着一朵小红花,小红花像是发了枝,又开出一朵小红花。他把刀插进土里,握着刀柄缓缓地单膝跪地。“呵呵,”他低着头笑了,带着讽刺,“你说她已经死了,是想刺激我在给你‘介错’的时候给你个痛快吧!”冲田的痛苦灼痛了山南的眼,他闭了闭眼睛:“我没有骗你!总司,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的。”“你为什么要脱队啊?冲田抬起脸,泪流满面,“为什么啊?”“报应吧!”山南低头柔柔一笑。1865年2月23日,山南切腹。冲田总司为他“介错”。“我是谁,我在哪?”小纯醒来后眼珠子乱转。守了她半夜的乔琪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头一偏,目光落在关上的半扇窗户上。“烧退了就开始发神经了?”乔琪从她腋下拿出体温计,对着灯光看了□□温。“今天几号?”小纯问。“25号。”乔琪指了指床头钟,“过了十二点了。你是不是真的烧糊涂了?吓死我了,我都准备打120了。”“就是做了个梦,怎么也醒不过来。”小纯把手背盖在眼睛上。“鬼压床了吧?魇住了。”乔琪坐在她床边,给她抚胸口,顺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帕,“你手帕呢?你这‘老派阿姨’的手帕呢?”“可能掉到床底下去了,明天再找吧!”小纯说。盖住了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乔琪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画问:“这画的是谁?怎么没有五官呢?”小纯拿开盖住眼睛的手,大病初愈,眼底下的青黑还没褪去,面色恹恹的,说:“冲田总司。”“你那买东西赠的香挺好闻的。”小纯说,“熏衣草的是吧?”“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去马爸网上买。”乔琪说,走到香炉边打开盖子,香已经燃尽了,“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也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