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听梁颂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当年,失去了姐姐的梁颂像一只失了庇护的雏鸟,那时候他的父母又出了点事,于是他就被送去了福利院。那家福利院是隔壁市首富捐建的,对外宣称每年都有上百万的投资,用于改善孩子们的生活条件。但只有院里的人知道,每天发到几百个孩子手上的,不过是些白粥榨菜,至于玩具和课外读物,更是天方夜谭一样的存在。梁颂刚进去不久,就因为看不惯几个年纪大点的孩子抢一个小男孩的午餐,和他们打了一架。等老师来了,他以为被帮助的小男孩会替自己说话,却不料那男孩反倒和那几个大孩子一起,诬陷他寻衅。百口莫辩的梁颂被关了小半个月的禁闭。福利院的禁闭室是真正意义上的暗无天日,四五平米见方的室内除了一只半坏的抽水马桶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每天门上的活板会打开一次,一只手把半碗稀粥递进来,那就是梁颂一整天的食物。梁颂被关了整整大半个月。再次见到天日的时候,他的眼睛被刺激得发炎,泪水止不住地往外冒。从此以后,梁颂变了。他变得不再直爽、不再见义勇为,而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讨好福利院的老师们,然后,用和当初一模一样的方式,报复了那几个男生。他们被处以体罚。重重的鞭子一下一下打在他们身上,他们破口大骂,骂梁颂你这个□□养的、祸害,谁他妈听了你的话三代遭殃……“老师,我……”梁颂话没说完,站在老师身边要哭不哭地抿了抿唇。于是打在他们身上的鞭子变得更重。从这之后,梁颂彻底认识到一件事:在这个社会上,越是上位者越喜欢所谓的“弱者”,因为觉得他们没有威胁,就像路边的流浪狗,随便丢过去一块自己啃过的骨头,它们都会感恩戴德,把自己捧到天上。他们太傲慢,根本不会想到流浪狗也会想吃肉。两年后,梁颂的父母终于拿到了监护权,把他接回了家。又过了几年,他不仅分化成了alpha,还阴差阳错地有了能控制自己信息素不让别人闻到的能力。出于在福利院里养成的本能,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我说完了。”梁颂话音落下,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还生气吗?”“别生气了好不好?你不理我,我真的害怕。”【我没生气。】苏乐生抬眸看了梁颂一眼。他只是心疼。苏乐生原本以为,梁颂这种什么都不计较的性子是因为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很好,虽说家贫、后来姐姐又去世了,但至少也该比自己幸福。没想到完全不是这样。和苏乐生对外展现出的冷淡一样,温顺不过是梁颂的保护壳。苏乐生想了很久,才问【那你被父母接回去以后,过得好吗?】问完他又觉得这句话挺那什么的。经历过创伤的人生就像被砍过一刀的树木,就算之后再怎么浇水施肥让它变得枝繁叶茂,也根本弥补不了当时那一刀给它造成的伤害。梁颂好像没想到苏乐生会这么问。他怔了怔,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苏乐生另一件事。“哥哥。”他凑过来,声音低低的,“我刚才说这些,你会不会害怕啊?”【我有什么好怕的?】平心而论,梁颂小时候对福利院男生们做的事的确让他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舒服,但设身处地一想,苏乐生也没办法保证自己会做得比梁颂更好。他想是这么想,从指尖流溢出来的话却不知怎么变成了【你又没有那样对过我。】“你说得对。”梁颂笑了,靠得离苏乐生更近,“你是我哥哥,我怎么会那样对你呢?”“永远都不会的,你相信我。”住你家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分不清是在和苏乐生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撒着娇承诺什么。苏乐生的心疼得更厉害,他一边别过头去让梁颂别这样,一边打着手语“说”【我当然相信你。】【对了。】苏乐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那些人来的时候,你怎么会刚好在消防通道里?】“我屋里缺把椅子,办完事情回家想去楼后找找有没有别人不要的椅子,刚走到楼下,就远远地看到他们跟着你走过来。”梁颂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苏乐生见状,把自己的杯子推到他面前。梁颂怔了一下,端起杯子小心地抿了一口:“我来不及多想,只能先跑上楼,等着你上来的时候随机应变。”【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自己先跑,不用管我。】梁颂没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