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是当过兵的,环顾周遭,又发现几处雪上有些凹陷,过去扫了扫,是凌乱的脚印,如果说是路人也是有的,但路人经过的话,断不会像是现在这样留下四处踩踏的痕迹,仔细查看,那脚印且不像一人所有,倒仿佛是……有人在这里打斗过。吱呀门响,是邻居出门扫雪。老爷子一震,当下垂下眼皮,将其他的积雪往那血痕上扫过去盖住。早饭还没吃完,院墙外就传来吵嚷的声音,老爷子立刻放下饭碗走了出去。屋内三个人以为他很快就回来,谁知去了半天。星河这边跟平儿商议,今日去绸缎庄里再买些布料。正打算出门,老爷子自外回来:“去哪儿?今儿别出去。”平儿忙问怎么了,冯老爷子脸色难看的:“前头街上死了一个人。”“又死了人?”杨老太太也凑过来,震惊地问:“不会、不会又是哪家大姑娘吧?”“不是,”老爷子摇头:“是个男人。”平儿觉着奇怪:“怎么死的?”冯老爷子欲言又止:“总之今儿不宜出门,明儿吧,过过这阵风头。”杨老太太见状,只好也先劝着星河。回头却问老爷子:“到底是怎么了?”冯老爷子沉着脸道:“事情很蹊跷。”前头街上死了的那男人,死状很可怖,喉头给生生地捏碎了,胸腹往下被劈开,连同底下的命根子都支零破碎。这日下午,衙门已经查清,死者是城郊的一个有名的地痞,又极为好色,曾因强奸未遂跟人斗殴等罪名给官府关押过。又有人指认,先前的那朱家绸缎庄出事之时,他曾经也在朱家转悠过,而从他颈间残留的女人的手指抓痕看来,他应该就是奸杀了朱家姑娘的凶手。只不知为什么居然横死街头!一时,城内议论纷纷,而老爷子想起的却是院墙外可疑的痕迹跟血迹,虽不知发生何事,却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天李绝没有来,星河很是失望,虽然知道他未必就能天天来,但是韦家的法事完了后他很快要回山上去了,那会儿更加不能给老太太施针。白天的时候,她已经把那匹现成的料子裁开了,因为天实在冷的厉害,老爷子去弄了些炭,就在星河这屋内放了个炭炉,虽然小的有限,但比先前已经好的多了。平儿忙了一天,熬不住,催了几回,星河叫她先去暖了被窝,平儿只好先答应了。星河散了头发,只穿中衣,披了一件旧袍子,将那袄子铺在桌上,又纳了一阵,听着外头的风呼呼作响,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从小罗浮山回来路上遇劫,到朱家的姑娘被害,以及今日又死了一人,星河心头惶惶,说不清是怎样,好像为什么在担着心。正把袍子卷起来要去睡,外间窗户上突然轻轻地响了两下,仿佛是给人敲过似的。星河吓了一跳,刚要去叫醒平儿,却听一个声音低低唤道:“姐姐。是我。”星河说不清是喜悦还是震惊,急忙跑到外间把那窗户打开,果然见到外头的雪中,是小道士李绝,肩头跟头顶上又是白雪皑皑:“你怎么……”星河张口,又放低了声音:“这会儿是怎么回事?”“姐姐,我能进去么?”小道士搓搓手,忐忑地问。星河回头看了眼,平儿一旦睡沉就很难唤醒,而西屋里的老人也都睡着了:“你稍等,我给你开门。”“不用。姐姐答应就好。”小道士说着上前,手轻轻地一摁窗台,整个人身形翻起,竟如一只鹤似的跃了进来,落地无声。星河对于武学之类可谓一窍不通,见小道士如此,只觉着他跳的真是利落好看,丝毫不晓得这是高明的轻身功夫。但也因此提醒了她:“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今晚上冯老爷子很仔细地把门闩好了,老爷子一整天都忧心忡忡的,而且也没有喝酒,星河猜是为了城内连续死人的事儿。小道士道:“我是爬墙进来的,姐姐不怪我吧。”星河看他打量自己,忙把外袄掩了掩,意识到放他进来实在鲁莽:“你白天怎么不来,晚上……这像什么?”“我白天也想来的,只是之前在韦家不小心摔了一跤,跌了手。”小道士抚了抚左肩:“师兄们不许我动,所以耽误了。”星河忙问:“怎么就跌跤了?要紧吗?给我看看……”李绝却笑了笑:“不打紧的,我……本来想来看看就走,瞧见姐姐屋里还有灯,便想来给你说一声,免得你担心。”星河怔住。“对了,”窸窸窣窣,李绝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师兄因我伤着,特给我留了一只鸡,姐姐爱不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