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佑堂心悦诚服地点头,又问:“对了,妹妹还去不去小罗浮山了?”他把声音放低了些:“最近可不要去了吧?”因为那件事,他尚心有余悸。星河道:“最近不去。公子放心……您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人吧?”“当然不曾,连那车夫我也叮嘱过了,”高佑堂急忙答应,又说道:“以后妹妹要去哪里,派人去告诉我一声,我多调几个人随行护送才好。”星河虽觉着大可不必,却仍是笑了笑:“多谢公子。”“妹妹何必谢我,说来惭愧,上回给那三人……我竟都吓呆了,若不是妹妹,我只怕还不知怎么样呢。”高佑堂脸上微红的。星河忙制止了他:“不是说不提的么?”正在此时,隔壁突然响起铮铮地两声调弦,却并无人声。不多会儿,有人弹起了三弦,竟是一首古曲《合欢令》。星河很少听这种曲调,虽不知道牌名,一时却也听怔了。高佑堂只管看着她,把心里想说的话都忘了,真想靠过去,闻闻她身上的香,或者握握她的手,可……竟不敢,只连贪看都像是白赚的一样。三弦的调子弹完了,星河如梦初醒:“高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高佑堂闻言,怅然若失。他约星河出来,本是想告诉她那件重要的事,但被打断之后,便全然忘了。正想让她再坐会儿,星河站起身来,高佑堂只好跟着起身:“妹妹……”星河退后一步:“高公子请。”高佑堂无法,只好挪了一步,有些失落地往外走。星河随着走出去,经过隔壁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间有人有些谄媚地笑问:“小地方并无佳音,这一曲自然不能入君侯之耳了?”星河听见“君侯”两字,心头微顿,便听到有个清冷的玉石般的声音道:“尚可。”风雪夜归人那声音极为悦耳,似曾相识,但星河觉着自己从未听过。这么一怔忪,前头高佑堂站在楼梯口:“星河妹妹。”三人下楼的时候,背后也响起一阵脚步声。竟是个身着桃红色披风,里头一身素缎的女子,身边跟着两个仆人似的,其中一人手中抱着把三弦。那女子略低着头,是个美人儿,描眉画眼,打扮的极其精致。就是眉头微蹙小嘴儿抿着,仿佛是有些受了委屈不敢看人的样子,匆匆地出门去了。高佑堂正等着小厮在付账,看见这女子,一时怔了怔:“这不是千红阁的秀姑娘么?她怎么在这里?”小伙计正躬身送了客,进门听见这句,因高公子是常客,便走过来悄悄地说道:“公子没看到门口停着的车?今儿咱们县太爷在这里招待贵客,特请了秀姑娘来弹三弦,谁知……啧,竟没入贵客的耳。到底是京内来的贵人,眼光最高的。”高佑堂吃了一惊:“京内来的?”小伙计吐吐舌:“小人也不晓得是什么来头,但看得出是极清雅高贵的大人,气质谈吐都不消说。要不然,怎么连咱们县内头一号的红姑娘都看不上呢?”这秀姑娘是千红阁的头牌,尤其是一手三弦,弹的极妙,不仅是本县,方圆城镇也有不少闻名而来的,不知多少人拜于石榴裙下。星河正走到了门口,听见高佑堂跟那小伙计的话,心中暗忖。高佑堂显然也是去过这劳什子的千红阁,不知是不是这位秀姑娘的主顾。这个她管不着,也该装作没听见的。就是……京内来的那位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是得县太爷亲自设宴相陪,逢迎讨好。出门口上车,高佑堂意犹未尽:“星河妹妹,不如再到前头的酒楼上坐会儿,时候不早,吃了中饭再回家也好。”“多谢美意,只是家中两位老人叫我放心不下,改天吧。”星河温声道。刚要转身,忽然抬头往二楼上看了眼,竹帘密密实实地垂着,那位“君侯”的房间应该就在那里,竹帘之后,似有人影静静矗立。出了长街,星河隔着车帘问道:“高公子,近来县内可有外地人前来?”高佑堂正骑马随行,闻言靠近了些,倾身回答她的话:“我方才说的我那位姨母,自然就是了。”“这位夫人是一个人回来的?”“是啊,只有几个丫鬟嬷嬷随行的。妹妹怎么这么问?”“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星河本来怀疑,县太爷所请兴许就是高佑堂的这位“姨母”的夫君之类,如果是宁国公府的人,或许有这个资格?平儿不愧是她贴身的人,立刻悄悄地问:“姑娘是问茶室隔间的那位‘君侯’吗?什么叫‘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