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想不通的,无非是买卖而已,他们需要我,才肯对我好。若是没这回事,应该不会想到叫我回京吧。”说到这里,星河心里掠过一点异样之感:对啊,快十年了,就算真的需要有个女儿嫁给那兵部侍郎,怎么就偏想到她?但平儿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星河来不及细想那点异样:“早知道是这样,那还不如不上京呢!咱们的银子都暂时够花的了,不愁那些,再说小道长……怎么也比老头子要……”平儿原本满心渴盼星河进京,以为这对她是好的。如今梦想破灭,一时竟口没遮拦。星河听见她说“小道长”,就仿佛有人拿着尖锐的东西在自己心头狠狠刺了一下,她不等平儿说完便呵斥:“你说什么还不住口!”平儿吓得急忙捂住嘴:“姑娘……我、我一时着急说错话了……”星河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恨恨地瞪着平儿:“以后、再不许让我听见……你提那个!”她很少这么疾言厉色地训斥,平儿怕的只想答应,但心里实在疑惑。平儿壮胆上前,扶着星河的膝盖慢慢地半跪下去:“姑娘、姑娘……您到底告诉我一声儿,究竟是怎么了?”她砸碎了脑袋也想不通,到底小罗浮山上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星河从一团火热变成了一团坚冰,甚至对她曾那么喜欢的人,这样绝情,讳莫如深。星河刚要推开平儿,却又停下。双眼微微地闭了闭,心底蓦地跃出那道熟悉的、曾经叫她魂牵梦萦的影子。那天,她确实是见到了李绝。只可惜,当时那道身影是那么的陌生,完全不是她认得的那个乖巧,羞涩,可人疼的“小绝”。“别问了。”星河心头一阵阵地发寒,入骨的冷意夹杂着隐隐地疼:“别问了,就当从没认识过那个人,他不是……他不是你我能招惹的。”星河本想说“他不是好人”,可心里竟不愿对平儿这般说李绝,所以临时换了一句。二更君偏向虎山行二少爷容霄回到老太太上房,跟谭老夫人和苏夫人说明了星河去见靖边侯的经过。听说冯蓉竟然也在那里,还给星河撞了个正着,苏夫人的脸色微微有了变化。她先看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没言语,才含笑对容霄道:“你这孩子行事果然不知高低,既然已经听见了你父亲跟姨娘在里面说话,怎么还要进去打扰?”容霄解释道:“我本来没想那时候进去的,可是……三妹妹像是没听见,她先去的,我怕父亲迁怒于她,就也赶紧跟着去,幸亏我聪明,说明了是老太太叫门来的,父亲才没怎么样,只叫打了那两个小厮。”苏夫人道:“你都听见了些什么?”“也没什么,像是姨娘又在跟父亲求什么东西……父亲没答应。”“那你三妹妹是真没听见?”“按理说应该……不过……”容霄心里思忖着星河那天真的神情,温柔的语气,又挠挠头笑说:“我也不清楚了,三妹妹生得好,人呢就有点糊里糊涂的,怪可人怜的。”谭老夫人听到这儿便也笑了:“好了,你也在这儿凑了半天,回去吧。”容霄起身,行了礼告退而去。等容霄去后,苏夫人面向老太太,低声道:“冯姨娘必然是去跟侯爷求那件事了。就是不知道星河儿知道了没有。”谭老夫人道:“刚才霄儿不是说,她跟着冯蓉去了吗,那冯姨娘不是个能藏事儿的,自然会告诉她。”“那……”苏夫人皱眉:“这丫头才回来,这么快就知道了,也不晓得她是什么个心思。”说到这里,她打量着老太太的神情:“霄儿说星河糊里糊涂的,老太太觉着呢?先前她竟不敢戴我送的首饰,可见是在乡下养的不够体面,就是这么小家子气。”谭老夫人回想那张比花还娇的脸,以及那应答的举止,思忖着笑了笑:“我倒是觉着,那孩子自有一股气质,未必就是真糊涂不敢吧。至于她是个什么心思,又有什么要紧的,她若是知情识趣识大体呢,花花轿子众人抬,她若是不懂事,再说。”苏太太忙道:“那回头我去试探试探她的口风?”谭老夫人点点头:“也好。”星河在侯府的头一天晚上,直到子时之后才睡着。因为她实在是过于疲累了,月余的跋涉,路上的病痛,以及进侯府之前跟进侯府之后的种种思虑算计,跟父母相见,跟祖母太太等周旋……弄的她身心俱疲。只是在最深的沉睡之中,她竟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在县城小院。他们在那狭窄逼仄的西屋中,对着炭盆相处的一夜又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