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讷讷。星河道:“她们要真敢走,昨儿早就走了,断不会又去麻烦住客栈,又要弄什么仆人的。”平儿心头一动:“对啊……”星河却长叹了声,抬手揉了揉额头。平儿实在忍不住,见身后无人,便靠近了她:“姑娘拖延这两日,总不会是因为、那个小道……”她还没说完,星河便转过头来,眼神有些凌厉的。平儿忙低下头去:“我不说了。”才过中午,靖边侯府的管事带了两个人来了冯家,一个是个看着颇为憨实的丫头,一个是个中年汉子。那管事笑道:“这两个人以后就留在家里,一个看门扫地,一个端茶递水伺候老人家,老太太跟姑娘看可以么?不行就再换。”平儿去问了那丫头的名字,家住何处,丫鬟一一回答,原来是县城乡下的,却是个踏实肯干的,平儿颇为满意。这一夜,星河又熬了大半宿,终于将那两件衣裳赶制了出来,身上仿佛脱力似的,整个人有些晕眩。夜深人静,静的太过了,盆里的炭火轻微地响动都会令她不由惊怔,以为是窗户的响动。可哪一次,都扑了空。捕风捉影,风声鹤唳,星河觉着自己颇为可笑。次日天不亮,星河把平儿摇醒了:“去准备点东西。”“干什么?”平儿昨夜又陪她熬了许久,这会儿还昏昏沉沉的。“去一趟小罗浮山。”星河轻声说,语气却很坚定的。平儿的睡意顿时荡然无存了。行行重行行正如星河所料,平儿也看出了她这两天的踌躇是为了什么。星河仍是挂心着那小道士李绝。她夜间虽专心做冬衣,但窗外偶有响动,她都会张皇回首,那一派又盼又惊、患得患失的神情竟掩饰不住。如今居然要为了李绝上小罗浮山。这若是给人知道了,像什么话。平儿本想劝阻,叫星河别再节外生枝了,但又知道自家姑娘必然是想了一整夜,她打定的主意,别人很难更改,也不该去更改。所以平儿只忙一骨碌起身,去准备些香烟宝烛并简单的点心果子。她特意大声地跟杨老太太说了星河要去小罗浮山还愿拜祖师爷,并交代那粗使丫头小云跟看门的王叔,让他们好生照看家里。杨老太太虽然觉着星河要去吕祖殿仿佛仓促,但毕竟这是对神明的心意,既然她要去,也不便阻拦,就只叮嘱说路上留心早去早回之类。今日又是个阴天,寒风恻恻。车行一路,星河默然无声。平儿几次要开口,都鼓不起勇气。倒是星河看出她那有话不敢的样子,轻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求个心安。”“姑娘……”平儿心里是有些发酸的。星河行事从来有头有尾,进退自如,这在对高佑堂那件上就能看得出来,起便起的不露痕迹,断就断的毫无犹豫。如今竟然为了小道士彷徨两宿最终要亲自上山,可见她心里是种下了那小道士。她放不下。平儿担心的不是星河动情,她担心的是,假如见了李绝,那小道士一番花言巧语的哄劝,会不会让星河改变了上京的主意?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尤其想到先前那些日子,这两个人每夜的相处,虽然平儿讨厌,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两个坐在炭盆旁边,那低语切切,两小无猜的样子,着实地非常相衬。可惜那小道士……竟是个没出身的。哪里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平儿心头百转千回,时而叹息,时而担忧。马车到了小罗浮山脚下,平儿陪着星河上山。这会儿该是道士们早课的时候,吕祖殿内只有个年老面生的道士在门口的桌后昏昏沉沉、世事不知地睡着。那老道士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道袍外披着一件脏脏的氅衣,头发散乱,胡须花白地遮住了半张脸,简直看不出本来面目。平儿扶着星河进内,那老道士依旧眉眼不抬,全然无觉似的。星河拜了拜祖师爷,对平儿说道:“你在这里把供果等收拾好了。我……一会儿就来。”平儿知道这是她故意的把自己支开,但又不放心:“姑娘,我陪着你吧?”星河看了眼那老道士,却听见他好像发出稳稳地鼾声。她便轻声道:“我说几句话就来,不打紧。”平儿叹了口气,只好殷勤叮嘱:“姑娘,你千万心里有数。”星河提裙出外,从上回小道士带自己往后山的路而去。平儿摆了供果等,也跟着跪拜下去,她喃喃低语:“祖师爷爷,你可保佑我们姑娘吧,千万别叫她……想不开,苦了自己。求她顺顺利利心想事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