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心头一沉,却见星河已经进了车内,隐隐地还传来说话声音。“姑娘。”她试着叫了声。星河的声音传出来:“你去吧。”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慢慢地离开了冯家的巷子。在马车去后,那躲着的几个邻居才又闪身出来,刚才被容星河那一眼堵回去的话,就像是决堤的河水一样变本加厉地涌了出来。“看到没有,那丫头没跟着上车。车里指不定是谁呢。”“还有谁,听说是上回逛庙会,被县衙的……看上了……先前马车已经来过两回了,每次出去都是大半天才回来,谁知道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怎么听说是去小罗浮山上香?”“笑话,对着那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只是上香?又不是阉人。”正在议论,冯家的门响了声,人还没露面,先是很重的一声咳嗽。这些人知道是冯老爷子出来了,这老爷子可不是好脾气的,众人怕惹事,便忙都散了。马车缓缓地出了镇子,往城外驶去。车厢之中,高佑堂双手搭在膝上,不敢抬头。双眼原先盯着自己的膝盖,过了会儿,却不由自主地溜到对面。他看到的是颜色已经有些褪淡了的灰绿百褶裙,裙摆垂落,将秀气的双足遮了大半儿。他的目光在那一双脚上停了半晌,复又悄然往上,落到了那搁在裙上的一双细白的手上,玉雕似的精致润泽。从容星河进了车厢开始,高佑堂就闻到一点很淡的香气,不是熏香那么浓,却有点像是花香。只是这个时节哪里还有什么香花,他想到曾不知从哪里听人说什么:处子的身上是有一种香味的。但他家里那些小丫鬟他也略抱过两个,只觉着粗鄙无聊,并没什么格外令人留恋的香。都不如面前的这个人。高公子鼓足勇气慢慢抬头,掠过那平平无奇的淡褐色对襟褂子,往上,他看见竖起的立领,仔细地遮住他想看的美人颈,他大胆地将目光上移,越看,越是魂不守舍。“高公子,”容星河开了口:“这跟咱们先前说的不一样。”高佑堂一顿:“容姑娘……我只是渴见姑娘才特意来接,并非故意唐突。”容星河的语气在温和跟疏离之间:“我知道高公子是好意,只是这三趟车去,你总该知道坊间该有多少流言蜚语。”高佑堂脸上微热:“姑娘莫怪。”他确实是想趁着两人同车,或许可以干点什么的,可是面对容星河,那贼心竟给压得死死的。高佑堂不敢。他更没敢看容星河的脸,所以没留意到她唇角那一掠而过的讥诮。他们来的还算早,山脚的草木上挂着的银霜有的还没融化,山上更冷,那登山的石阶更是难走。高佑堂不由生了退意:“容姑娘……”容星河回头看他:“高公子,说好了的,不能食言。”她的语气很轻,因为绝色,只要稍微有一点温柔流露,就会让人有十分的受用,仿佛刀山火海也能去了。高佑堂看着她秋水似的眸子,心头血涌,刚要叫她,却听见是平儿道:“姑娘!”她下了车,向着这边赶过来。容星河带了平儿,高佑堂也带了个小厮,四个人从山脚到山顶,用了半个时辰才登上。小罗浮山在驿马镇的东南,原本不叫这个名儿,据说是先祖皇帝打这儿经过,觉着这山形似罗浮山,故而赐了小罗浮三个字。可巧这山上有个吕祖观,就矗立在山顶上,因山势陡峭,从山脚往上看,能瞧见云雾缭绕中那影影绰绰的红墙绿瓦,底下若隐若现的那层层蜿蜒阶梯,就如同登天的路。因为知道的人少,素日来拜观的人便不多,偏今日天冷,地上又落了厚厚的严霜,更是空寂无人。观内的道士不见一个,地没扫,香炉里也没点流年如可驻吕祖殿的门开着,清晨的冷风灌了入内,飒飒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