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来到诊室,有预约的患者没来,周以寒挂了号就诊,步之遥在他隔壁。她的牙疼阈值低于常人,洗牙如上刑,见他补完牙进来,忙擦掉额头的汗珠:“你补完啦?”“四个字,被你说得九曲十八弯。”周以寒打趣道。问过医生,他搬来滑轮椅子,在步之遥身旁坐下。她握着一个q弹的红色球体,快被捏爆了,他戳了戳,问她:“这什么?”机器磨人的响声中,牙医替步之遥回答:“是柿子。”在周以寒老家的小城,大家口中的“柿子”,包括柿子和番茄两种,他再戳戳:“哦,柿子啊。”电钻的轰鸣间,步之遥抽空纠正道:“是西红柿,发泄用的。”来北京多年,周以寒始终没改掉对柿子的称呼。他们同居时,有天步之遥说想吃柿子,他去市场买了两斤西红柿回家,从此他提起一次柿子,她就纠正一次西红柿,一言不合就打打闹闹到床上,快要成为他们共同的小秘密。他捋着她在椅背上蹭乱的发丝:“你总喜欢纠正我。”“当时我才十八九岁,”步之遥漱着口,吐掉水在水龙头下接满,再来同个流程,含混道,“就认识你一个会说错的,怎么了,你有意见啊?”洗牙导致的生理性泪水,蕴在她眼睛里,加上她要争个胜负的不服输劲儿,反倒让她更惹人怜爱。周以寒轻柔擦拭她的眼泪,哄道:“乖,我错了,不气了。”牙医完成最后工序,步之遥发出闷哼,汗珠自额上滑落:“疼——大夫您钻到我牙床了。”“这儿吗?”得到步之遥的确认,牙医宣布残忍现实,“这儿八成要长智齿了,你去拍个片查查,看是正是歪。”智齿发炎会比拔智齿还悲催,步之遥去拍了x光片,果真有颗阻生齿长在牙床下。长痛不如短痛,她狠下心来:“您今天给我拔了吧。”她左下方的阻生齿要拔,牙医换到左侧坐,周以寒在她右前方坐好,给护士留出足够空间:“别怕,我陪着你呢。”细长的麻药针头扎进牙床,步之遥的痛感到达极限。她手脱力,西红柿掉落在地,没东西可抓的空虚感和恐惧感,顷刻间包围她。帮捡起她掉的西红柿,周以寒坐近,手握住步之遥的:“别握它了,握我的手吧。”他温暖有力的手掌包住她的,步之遥痛得视线模糊,在口腔与唇舌失去知觉前,艰难说给周以寒:“别松开,可以吗。”“我不松开。”周以寒纸巾按在步之遥额头,擦干她沁出的汗。麻药未完全起效,步之遥大着舌头说道:“再……”“大夫,她还疼,叫你再给一针麻药。”周以寒帮补全步之遥的整句,“对吗,遥遥?”望着周以寒,他似化身天使为她解除困扰,步之遥“嗯嗯”应和。新一针的麻药,揪心的疼痛来袭,她握紧他手,在他的呵护下宣泄痛意。“还疼吗?”牙医问。今天的她手劲奇大,半点没减,周以寒替步之遥答:“不疼了,但她害怕。”试图缓和步之遥的紧张,牙医重拾话题,和周以寒闲聊,来分散她高度紧绷的精神。听出牙医的口音与他老家的相仿,周以寒问起,得知他们是老乡。“哎呀,老乡啊。”即便早在京安家落户,牙医对老乡周以寒也颇感亲切,“瞅着还挺眼熟呢。”“我想起来了。”牙医边给步之遥拔智齿,边问周以寒,“咱们市一中的新楼是你捐钱修的吧?真厉害!”只在被夸时,周以寒会重拾他的腼腆:“母校嘛,感情深,就想多做些贡献。”牙医入行二十年有余,治疗过的患者无数,对患者和陪同者的关系,他从没猜错过。这两个年轻人的关系必定在朋友之上,或在暧昧期,或是情侣。看他们亲密的举止,再有老乡身份的加持,牙医对周以寒的印象分极高。既然他们很亲密,他也适时助攻道:“小步,我看这小伙子挺好啊。”伸手暂停牙医的钻探,步之遥顶着麻木的口腔,开了口:“跟……”“更疼了?”周以寒忙问。“跟上一个……比呢?”步之遥问牙医。问完,她躺好继续等拔智齿。“上一个吧,我没细接触过,就凭我印象说吧。”牙医以他的见闻评价道,“他苦大仇深的,我是给小步补牙,他冲我那样,整得我跟要凌迟小步似的。”“大夫你别在意。”周以寒悄悄换手,给步之遥握,“以后就都是我陪遥遥来。”“行。”牙医找准点位,将阻生齿迅速拔出。护士在旁协助,步之遥的伤口被缝好针,嘴里塞了棉花,周以寒到药房取消炎药和止痛药,扶着她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