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的照片视频,步之遥早存了电子版,她舍弃纸质相册,抓起帆布背包,移动硬盘塞进包里。搬出保险箱,她输入密码开箱,取出父母的遗物一并装入,钱包和电脑往里一扔,穿上羽绒服,随周以寒撤离。浓烟四起,和大火封住下行的路。隔着毛巾,周以寒声音有些闷,他拍门喊醒对门的夫妇,拉步之遥到他身前,护住她:“小遥,弯腰走,我们去楼顶。”周以寒“嗯嗯嗯。”步之遥单手将包抱在怀里,揽住她残存的念想,迈上通往楼顶的楼梯。手电照亮前方楼梯,周以寒低声宽慰身体微颤的步之遥:“别怕,把后背留给我。”“好。”步之遥稳住步伐,快步跑上顶楼。她搬来没人认识她的地方,蜷缩在角落,把背留给坚硬的墙面,想独自舔舐伤口,而周以寒对她说,她可以把后背留给他,她并非孤立无援。他们楼上每家住户都已出门,有人找到出口,叫大家上来避险,步之遥在周以寒的引导下,和他登上楼顶。一二楼的住户及时疏散到空地,居民楼外人们聚集,小孩子们的哭声夹杂着家长的哄慰,有人拿手机录视频,想将惊心动魄的一晚讲给亲人。“楼顶的人不要慌!你们稳住,不要跳楼逃生!消防车快到了!”有好心人拿扩音喇叭朝楼顶高喊,大家齐声喊起。消防车的笛声由远及近,劫后余生的庆幸,步之遥紧绷的神经即刻断裂,残响振聋发聩。上天对她的考验太过残酷,别人一辈子都经历不到的,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背包仿佛有千斤重,步之遥卸掉沉重的背包,她双腿发软,方位感全失,不知要随波逐流倒向哪里。步之遥猛然间栽向他这边,跌进他的怀抱,周以寒轻声唤:“小遥?”“周以寒。”步之遥枕在周以寒的肩膀,身心疲累至极,“我害怕。”都说她处在人生低谷,可谁知道,低谷过后是渐渐向上走,还是一路下滑坠入深渊。再往后她会有哪些“考验”,她不愿去想。紧要关头要保全自己,她被迫做出取舍,越做取舍,能留住的越少,而今天,曾归属她的,也将随着一场大火焚毁。她什么都抓不住,一片枯叶飘落在冰冷的湖面,本就衰颓的它日渐腐朽,沉入湖底与淤泥同眠。屏住呼吸,周以寒的指尖触碰寒冷的空气,他再不犹豫,手覆上步之遥的头,一下下抚摩着。“你有我。”他的尾音随呼出的白雾飘散。“我信你。”步之遥闭上眼睛。思绪远去,耳边只剩噪点播放,步之遥唯独能感应到心脏在运转,它加速跳动,脱离既定的轨迹。是吊桥效应吗?消防车赶到,升起云梯,邻居们的说话声唤醒她,步之遥转过身,周以寒用手挡住她眼睛。“没事的。”他哄她,“别被烟熏到眼睛,我们让老人孩子先上。”“好。”步之遥回过神来,悄声说,“谢谢你给我挡眼睛,因为……”“我知道,都知道。”周以寒隐去步之遥要说的下半句。网上的新闻,只言片语中,他知道她遭受过恶意的嘲讽和攻击。她不能流露失措,不能流露脆弱,它们会成为刺向她的刀。不少人在拍视频,镜头拉到楼顶,她一旦被拍到、被认出,又会……警灯亮得晃眼,两人不明事情原委,他们在临时开门的超市待了会,听众人说,是住二楼的男人蓄意纵火,逃窜后被热心群众制服。冬季的后半夜,天色昏暗,破晓遥遥无期,火已扑灭,步之遥和周以寒慢悠悠往回走。忍过开窗通风,烟味散尽,他们在沙发上想临时歇会,睡着了。不可抗力的因素,美好的双休日改为大扫除日。有压缩袋在,步之遥另三季的衣服没被波及到,她和周以寒跑了趟干洗店,冬装连被子送去洗。大扫除圆满落幕,她晾好床单,回卧室望着她的一堆星黛露。幸好没换睡衣,不然非得被这堆小家伙腌入味。步之遥随手拿起一只:“你们真幸运,逃过了火灾,你们也真不幸,要彻底洗干净。”她也在说她自己,她只希望,昨天能是她这辈子里,离危险最近的一次。端着一盆尺寸造型各异的星黛露,步之遥看它们可爱,拍了张照,去卫生间接水。有趣的场景吸引周以寒,他打趣道:“一大盆,壮观啊。”买了羊绒清洗剂以备不时之需,步之遥征用它来洗,她找出清洗剂,折返卫生间:“是很壮观。”“等会,小遥。”周以寒叫住步之遥,“你先别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