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问,周以寒,真有你的。步之遥转动苹果,藏起她掐出的伤痕,半晌,她拿水果刀回了房间,锁上门。眼前景物趋近模糊,目之所及,温柔的紫色绵延成片,步之遥伏在书桌上,扯了几张餐巾纸擦眼睛:“外面的人都欺负我。爸,妈,我好想回家。”想吃苹果缓和心情,她一摸,苹果忘在茶几上。也罢,躺会再吃吧。卧室够小,步之遥从椅子倒向床上,门外敲门声骤响。“你拿刀了?别锁门,把门打开好吗?”周以寒不停敲着门,“我给你送苹果来了,你刚洗的。”居民楼隔音一般,周以寒借敲门声,掩盖他急切的询问与劝告:“你别灰心,一时的失利算不得什么,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站着说话不腰疼。步之遥翻包找她的耳塞盒。“等开学了,把大学好好读完,再考个好学校的研究生。”周以寒又说。倒是想读完,卡里余额不允许。步之遥一股脑倒出包里小物。“你的美好人生才刚开始。”周以寒还在说。管这叫美好吗?步之遥转而翻起收纳盒。“高考成绩不等于人生的全部,真的,你信我,你正年轻,别为这点小事想不开。”周以寒在等步之遥的回应,最坏的后果,是他赔房东一扇门。……?步之遥停下手中动作。信息时代,人们的隐私暴露无遗,更别说网络消息流传最快最广。她所梦到的毫不夸张,她家出事,高密度的新闻轰炸,媒体自媒体趋之若鹜,一窝蜂涌来,试图挖掘所谓的“豪门秘辛”。在互联网公司工作,周以寒会不知道她家的事吗?她决不掉以轻心,否则届时独家新闻将是《曝步之遥与人同居细节:日常伤春悲秋谎话连篇》。以防他再敲门,步之遥戴了眼罩,推到额头上,假装睡觉被吵醒。她开门:“你吵到我睡回笼觉了。”“对不起。”周以寒递上苹果,“苹果给你。”苹果在他手上显得小了不少,步之遥接过苹果,转移话题:“你那一通话,听着口齿还很伶俐。怎么刚见我那次,话说得颠三倒四的?”“慢热。”周以寒换了个词形容,“温吞。”“你说得对,高考成绩不是人生的全部,相比后面日子要经历的,它简直微不足道。”出国留学没高考过的步之遥,随主流发表观点。“你一个人跑出来租房住,父母家人肯定很担心吧。”周以寒小心猜测道,“你家庭条件这么好,何必来这受委屈?他们见到会心疼的。”能失去的她都失去了,万分宝贵的体面不能丢,情绪外露周以寒会,她不会。步之遥轻巧反问:“怎么说?”“你带的东西,我看都很有质感,比如那把椅子,我们总经理才坐类似的款,还远没你的好。”步之遥搬家,周以寒帮拿的椅子上楼。她困着,在他提到家人时,她眼中波光微漾,想来和他们感情很深,周以寒说:“你年纪小,最能烦扰你的,也就高考了吧。”“我这年纪,最大的烦扰是高考吗,那还真是幸福啊。”步之遥自顾自说着,“我能用高考失利换时间倒流吗……”她话音渐弱,直至微不可闻。“你没考好,眼下是烦心,可是为它痛苦,虚度大学时光,那太不值得。”周以寒适时提议道,“困了就别削苹果了,水果刀先给我吧。”“你是长得年轻吗?”步之遥突兀发问。她高考失利,好不容易从懊丧中抽身,周以寒解答起步之遥的好奇:“我工作四年了,今年二十三。”“半工半读?”边打工兼职边上学着实辛苦,步之遥感慨道。“没,我上学早,读的3+2,十九就大专毕业了。”周以寒云淡风轻笑笑,“初中学习太差的代价。”步之遥的交际圈子,大家升学方式趋同,保送的多,考试的少。家里公司招人严格,员工有第一学历大专的,但都读到研究生或博士,自身能力过人。听周以寒的口音,他那的高考难度偏低,拼一把或许有更大成就,而他安于现状,更无进取心,步之遥只觉他可怜。眼界所限,他的二十三岁与八十三岁能有什么差别,碌碌无为,活过一天是一天而已。一位平庸的、温吞的,会以“难得糊涂”和“吃亏是福”为人生宗旨的老好人。“你鼓励我振作,将来去考研,那你呢,没想试试吗?”步之遥问周以寒,压下话尾的戏谑。厚重的窗帘只拉上一半,阳光洒满一侧,周以寒站在暗的那侧。他笃定,步之遥的未来一如阳光般灿烂夺目。他开解她:“各人选择不同,我想要安稳生活,你没后顾之忧,就大胆去拼吧,你有最强大的后盾,他们都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