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回路一向清奇,许长倾不知道他之后是怎麽把话题转到吃饭上的,总之那天他们都喝了点酒,柳逍遥平时话就多,醉意涌上来后话痨属性更是爆发,一直絮絮叨叨讲着。
……
……你看我们以前住大院里,吃饭都是围成一桌的。小孩子吃饭会斗嘴,一群人围着坐,菜吃完了,筷子还是热的,嘴当然也是,因为总有话要说嘛,好的坏的。
高层不一样。你一个人住,去哪找人来一起吃?
没有人味。柳逍遥这样总结,并且衷心为他提出建议:找个对象吧,好歹吃饭时有个人陪着,不至于一年到头冷冷清清。
冷是客观事实。高层楼距宽,又是独栋的公寓,四周没有太多建筑物遮挡,风起时自然猖狂。且他住的是中间楼层,上无天台吸热,下难受地面辐射影响,夏季屋里空调都要比店里开得晚。
但他本来也是生性凉薄的人,走得近些的朋友不好意思当面说,但也公认他只对养着的那些猫笑,其他时候多是表面功夫。
冷人配冷屋,其实再合适不过。许长倾没有反驳,倒是怀里揣着的三花猫先嚷嚷了几声,像是在给主人撑腰。
将近一年时间过去,小三花毛长了一点,长胖了一点,除此之外这里的一切明明没有很大差别。明明没有。
而时隔十一个月的今天,他竟然想穿越回去反驳:谁说一定要有对象?去山上请位神明回来也是一样的效果。
……这都什麽跟什麽。
许长倾被自己的想法所震惊,回过神来时看似仍然面无表情,实际上正在努力遏制住想抽自己一巴掌的沖动。
有的人是秋天时悲秋引发抑郁发作,到他这里纯粹是降智了。
他起身收拾碗筷,剩菜有些直接丢掉有些拿保鲜膜裹了放冰箱里,却忍不住要想,晚上牛肉炒得还不错,等对方回来,要不要再做一次?
他绝对只是同情对方少得可怜的吃饭经历,没有别的什麽心思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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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不在的第一天,猫咖里出了点小意外。
那时许长倾在储物间里拿着账本和批发市场的商家联系,忽然听得“哐当”一声响。他回头,见到受了惊往门外逃窜的小猫,放着货物的大铁架子四脚不稳,眼看着就要正对着他砸下来。
许长倾反应迅速,当即丢下手头账本伸手将沉重柜体撑住了,喘了口气,再将铁架子顶回原位。这时他才意识到,如果再晚上几秒发现,那架子必然会倒在他身上,力道重些直把他锁骨砸断也不是没可能。
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有功夫观察四周。架子最上面一层本来也没放东西,中间层原本放的一纸箱打包盒和几袋面粉,此时全散落在地板上,此外地上还躺着条断掉的红绳,而他腕上空空如也。
许长倾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他没印象自己刚刚的动作哪里碰得着那条红绳了,也找不到旁边哪里有能将红线割断的尖锐物体,怎麽比划都想不出外力导致红绳断裂的可能,除非是这东西的质量实在差得出奇,但事实就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接受结果。
这小东西才上他手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断成这样,物与回来发现了他要怎麽解释?
许老板顿感苦恼。他从角落里翻出八百年用不上一次的白乳胶,试图抢救一下岌岌可危的红绳。
岑凛恰好走过,见人低着头坐在桌前,好奇他在做什麽。她凑得近了些看,只见许长倾在处理的是一条两头红线散开的红绳。
“这不是物与那条拿来绑头发的吗?”她惊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麽不可言说的秘密,“怎麽在老板你这?”
“地上捡到的。”许长倾的语气显得这话可信度不高。
岑凛干笑几声。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小时候听过的一种说法,玉在身上戴久了会养出灵性,有时莫名其妙多了裂缝或者干脆碎掉其实是为主人挡了灾祸,是可遇不可求的事。玉碎挡灾,红绳断了说不定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这样想着,顺口也和老板分享了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正说着忽然意识到对方神情奇怪,倒有点像将信将疑了。可许长倾一向是抵制封建迷信的代表,根本不可能信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说法。岑凛心里疑惑,不过秉承着知心好店员的宗旨,她没再问下去。
许长倾没空管她在想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是想,撞了邪了,遇到的都是些什麽事。
等人回来,再找机会道个歉吧。许老板如是想着,另找了个盒子把红绳装了,带回住所,放在玄关显眼处。
但他没能等到人回来。
许长倾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柳逍遥那样喜欢自作多情的人。
夜幕降临,茶叶来来回回沏了几遍,开水壶里的水从一百度降到八十一度,坐在茶几前刷着手机的许长倾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閑到一定程度,甚至在想物与会以什麽样的方式出现。刮起一阵风,或者只是突然在空间里显出身形,随便和他说几句閑话。
但是什麽都没有。屋里寂静,他和今晚被宠幸的貍花猫待在客厅里,一人一猫各干各事,活像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
第二天是个阴天。朝九的生意不逢雨天差别不大,都是上午清閑下午特定时段可能忙疯。
前厅里没有顾客光顾,岑凛来里间找他,说的是直播相关的事。
她不提,许长倾几乎要忘掉还有直播这一回事了。负责管理直播账号的某位店员催着他去看底下评论,热点更新叠代的速度太快,他们那两次不专业的直播不过石子投进海水,热度褪去,激起的几圈波纹很快也就消失。